徐良一怔,连忙抬起头看向杜渐微。但见那双漆黑有如黑玉琉璃的眸子正动也不动的看着自己,仿佛已经洞悉一切。
不可能啊……徐良强笑道:“杜姑娘这说的是什么话?屋子全都已经造好,怎么能说拆就拆?冬天还没有过,若是拆了屋子,你让汲水县剩余的百姓住在哪里?”他回想着当日杜渐微到汲水县的举动,这小毛丫头不过是摸了摸墙壁罢了,一个小小的门外汉,怎么可能发现有什么问题。且他带领他们去看的都是没有问题的石屋,杜渐微根本不可能有所警觉。
“是啊,若是要检查汲水县造房子所用的青砖,去他定制青砖的窑厂调查一番即可,多少会留些蛛丝马迹。那些石屋都是用灾银一点一滴重建出来的,若是拆了……”汲水县的府官王大人也有些不赞同。若是敲出来当真没有什么问题,那最后这麻烦还是要落到他这个属官身上,他不就倒了霉了么?
杜长融皱眉问道:“微儿可是知道些什么?”
“半点不能抗寒的屋子,要来作甚?”杜渐微道。“若是汲水县的百姓们喜欢,大可去住那些木屋草屋,想必也会比这空心砖的青石砖屋保暖一些。”
“杜姑娘切莫胡说八道!”徐良脸色一绿,“你可有证据说我用的是空心砖?若是没有证据,还请杜姑娘不要随意污蔑!本官造房子所用的一砖一瓦皆是定窑所出,块块实心。杜姑娘若是不信,敲两块砖出来看看就是了!但若是随意敲得两块并非空心之砖,还请杜姑娘不要拆了所有的屋子,拆了所有汲水县百姓用来避寒的家!”
他说的斩钉截铁,一副铁骨铮铮的模样,好似当真是杜渐微污蔑之言。
“是啊,屋子好不容易才造好,决不能随意拆除。否则几千汲水县的百姓就没有地方可去,与雪灾初始无异。”杜长融也这么说着,生怕自己女儿因为太过自信妄下判断,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来。
杜渐微摇了摇头道:“徐大人,我若是你,我便将假青砖与真青砖混着造屋,且大部分将真青砖置于屋下四尺,而将假青砖置于屋上四尺。”
她从大氅中伸出半截纤细的手腕,大约比了比一个到自己胸口的位置。“若我是奉命拆屋的工匠,我必从够得着的此处下手,挖出来的大部分是真砖。那么在上头的假砖就不会任何人发现,除非将整个屋子拆除。”
徐良一愣,背脊微微有些发凉,看着杜渐微那张无甚表情的脸只觉得有些惊悚的骇人。
他特地在私窑定制了一批假砖,假砖虽不说薄如蝉翼,却也差不离了,所废砖料甚少不说,加工起来也十分的简单。最后只需在外头糊上一层石灰,待风干之后硬度与真砖差不多,唯一的缺点就是半点不能隔寒。
他自信没有人会发现自己将真砖假砖混在一起搭建房子,下半部分采用厚实坚硬的真砖,即便官府查到来敲墙,也只会敲碎几块真的,而不会发现上头的假的……
这杜渐微,竟然能够精准无比地说出他将真假砖块分别藏于什么位置,令得徐良一下子觉得毛骨悚然,背脊发凉,汗毛立起。
但他决不能承认,一旦承认迎接他的就将是万劫不复的地狱!
徐良强装镇定地冷笑道:“杜姑娘不过是看一眼,就能看出本官用了空心石砖,莫非你是火眼金睛不成?”他故意装作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想将众人的注意力引开。“莫非杜姑娘从小学习土木匠人之艺,只肖一看,便能造出什么精致的亭台楼阁了?”
杜渐微不介意他是否出言讽刺自己,配合地无所谓道:“猜的而已。”她顿了顿,突然抬步走向堂中摊开的其中一具尸体,复又道:“远的不说,近的就说这棉衣,徐大人难道也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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