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炎皱着眉用右手将马车扶了一下,随即去揪那烦人的车帘。
刚才要不是这车帘卷在缝隙当中,他也不至于会连人带车的一起摔下来,把自己搞成这副狼狈的模样。
车帘因浸了水变得更加沉,就像是吸了水的棉花,无时无刻不在透露着它质量很好的信息。
“等回去……非得劝着她练练身体,哪至于差点被一块小车帘给害倒霉……”王炎碎碎念着,单手去掀车帘。谁知待他掀开一看,帘里却没有那个此时可能已经摔晕过去的素衣人影,反倒空空荡荡的只剩下一车厢的狼藉。
地上还有碎裂的瓷片和茶水,甚至还有些许从窗口混进来的雪泥,偏偏就是没有那个姑娘。
王炎心头一跳,眉心越皱越紧,喃喃道:“她不会是因为太瘦,直接从窗户摔出去了吧!”
“我还不至于能够穿过方寸大小的洞吧。”有个清冷的声音道。
王炎说:“那也不一定,毕竟……”他话还没说完便是一愣,回过头来看到了站在树边一脸冷漠的素衣女子。
那双黑亮的眼睛在此时漆黑的夜晚就像是两颗发亮的星,本就白皙苍白的脸色也因为薄雪的映衬而变得更加苍白,几乎透明。
“呃……”他悻悻地放下车帘,抿了抿唇问道:“你没事吧?”
杜渐微的模样实在算不上没事,她今日所穿的月白裙裾沾上泥污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与外披的狐裘大氅一般,像是从泥地里滚过一般,下摆在披风下若隐若现。因为小雨,她的发髻被打湿了软塌塌地压在脑后,头上的素简发簪也不知道掉去了哪里。
最令人心惊的是那张白皙的脸蛋上多了一道像是瓷片划伤的血痕,从脸颊蔓延到额角,若是再偏一分只怕会直接划瞎了眼睛。
真要让王炎形容,就好像是在一件完美无瑕的玉器上沾上的匠人之血,是瑕疵,却是更加完美,为她带来了几分生而为人的生气。
是的,就是生气。
往日的杜渐微,常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模样,偶有微笑却总是让他觉得像是为笑而笑。现在的杜渐微虽是狼狈,却不知怎么的让他生出几分亲切的感觉来,就好像她并不是上天降落于人间的一件供人观赏的物品,现在的她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样。
杜渐微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面前的王炎就好像是松了口气一样,令她觉得有些莫名。
她缓缓道:“你是想笑吗?”
王炎连忙摇头,连带着脱臼的手并用一起摇了摇:“没有,我哪里敢笑小姐。”他瞪着杜渐微面无表情的脸半晌,忽而“噗嗤”一声喷笑起来,“哈哈哈……我、我没……对不起对不起……”他轻咳一声克制住自己的笑声,故作严肃道:“只是从来没有见过小姐这番模样,所以觉得有些……”
“觉得什么?”杜渐微单手扶着大树,手底下湿滑黏腻又粗糙的树干让她觉得十分不舒服,又将手缩了回来反手将大氅后头的帽子戴了起来,防止自己在因为淋雨而伤风。
她四周环顾了几眼,此处是一个谷内,杳无人烟,只留地上一片马车的狼藉碎片。这里距离坡顶虽不远,但想要在这湿滑的山路上回去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除非能够另找出路,否则就只能等雨停了才能够出去了。
王炎将拳放在唇边咳了一下,收起开玩笑的心思,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我们现在落了难,倒也算是别样的交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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