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渐微本就生的貌美,眼下故作惊讶楚楚的模样非但不会令人觉得做作,反而让人觉得娇柔又令人怜惜。
周氏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仔细想想今天早晨又并没有做什么“故意提示”杜渐微的行为,想来想去也只有吩咐账房给她送去五两银子例银的事情。她心中不由冷笑一声,她的确是想恶心恶心杜渐微,不过她不会这般天真的以为把这件事情说出来在老夫人面前告上一状,老夫人就会帮着她惩罚自己吧?
“四丫头在说什么,我倒是听不明白了。”周氏皱眉说,“难道四丫头是想说,是本夫人特地让你今日穿成这个样子还碍老夫人的眼吗?若是本夫人所指,你倒是指出是哪个丫鬟所为。敢如此不敬老夫人,回头我定是要好好惩罚的。”
杜老夫人那两条淡眉始终就没有平复下去过,看看周氏又看看杜渐微,一双带着皱纹的手在自己座椅的扶手上敲了敲,若有所思。
陈嬷嬷与老夫人身边的李嬷嬷站在一处,这里没有她开口的地方,她心中却暗暗为夫人捏了一把冷汗。
杜渐微不卑不亢地抬起头,下颚与脖颈细腻又弯弯地接在一处,形成了一条完美的弧线。她动作轻柔地抬手掩唇,一双水眸睁的老大,幽幽道:“母亲方才派人往微儿的院中送了五两银子,并声称杜府素来以勤俭节约为美,最禁骄奢淫逸。难道不是在提醒微儿,在老夫人的面前切忌铺张浪费,打扮奢华过头吗?”她受了惊的样子反而带着一股令人心生疼惜的感觉,好像指责她就是种过错一般。
周氏心中一颤,刚要说话,却听杜渐微又道:“虽说微儿刚刚下山,即便母亲不提醒微儿,我也并无何等金丝银箔的绸缎之裳,也无贵重首饰。但微儿想,参见老夫人必当是要注重简洁大方,故听从了母亲的意思。现在看来,倒是微儿会错意了。”
她低下头楚楚道:“老夫人一心向佛,慈悲为怀,眼下正是父亲为此次冬杀的雪灾难民筹款的关键之际,当为全衡阳周近的官宦乡绅做表率的时候。自然是不可能行为骄奢,以华贵为尊的。若是让人知道带头行筹措捐款之事的父亲家中却是这般富丽堂皇之景,只怕落人口实不说,还会影响父亲的官途。毕竟父亲是衡阳父母官。”
“是以微儿想,作为父亲贤内助的母亲您,当然会与父亲共同进退,以身作则的。”
她一口气说了几段话,半点没有给周氏下口的余地,奉行噎不死人不偿命的良好行为准则将所有人的话头都给堵在了喉咙口。
说她错吧,她说的也没错。周氏的确让人给她送了五两银子,的确教导她要“勤俭节约”,眼下又的的确确是杜长融的关键时刻,不可有误。
但说她说的对吧,每一字每一句又让人觉得万分不舒服。尤其是眼下绸缎披身、玛瑙珠翠在头的老夫人和周氏等人,现在只觉得如芒在背,好像浑身都被人剥光了看着一样的羞耻。
整个衡阳附近的难民们都在受苦,你们却是在这儿穿金戴银,烧着价值千金的木炭,吃着何等山珍海味,简直就是朱门酒肉臭。
周氏整个人心里一凉。她虽自信老夫人并不会相信杜渐微的荒唐言语,觉得自己是借机在讽刺她,但是老夫人却会觉得是她故意对杜渐微说出这番话,让杜渐微在老夫人的面前丢脸从而引起老夫人的不喜!
果然,她连忙侧目看去,老夫人眼中不喜的光芒不再是对着杜渐微,却是对着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