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孩子心里,娘是最好的。
吃不饱的年月,爹带回家吃的,不是给他,而是先给叔。只有娘,偷偷的搂着他喂吃的,嘱咐:“别告诉你奶你爹还有你叔。”
大哥打大嫂。大嫂的哭声、骂声充斥耳边。
娘上手去拦,娘哭着说,“你们一个两个的,这是要我命吗?就没有一个听话的。”
侄儿在院子里哭的声嘶力竭,喊着:“爹,别打娘。”
杨明远在他大哥卧房门口,嘭的一声,突然直挺挺的倒下。
“明远?”
“叔叔?”
“儿?”
杨大嫂满眼全是泪,都看不清人,也趴在床上慌了,忍着疼起来。
杨大哥急忙背着弟弟,给放在床上。
个头也挺高的大哥,急到眼圈发红:“明远,你别吓哥。”
杨明远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很多事清晰无比,也似找到了原因。
梦里,他邂逅茯苓,写了一本书。
某天早上,他家那条狭窄的路口,突兀的出现一台贵气无比的车。
他一身洗掉色的布衣,低头向对方行礼。
里面的人,只微挑车帘,露出朝服袖子。
他在梦里似看到陆畔目下无尘的脸庞。
考棚前,陆畔盯着他的眼睛,微挑下眉,用手指勾着他的考篮,任由考篮从手指中滑落,掉在地上,转身护着茯苓离开。
大雨磅礴中,茯苓和宋家人都坐在四匹马拉的车里离开。
茯苓对他挥手,宋叔对他喊话,让他上车。
和茯苓、宋叔同车的陆畔,连嘲讽的笑容也没有,对他只有不屑一顾。
杨明远的梦里,场景忽然一换。
换成他跪在宋福生面前求亲。
宋叔说,我不同意,成亲不是两个人的事儿,而是两家。
在梦里,杨明远笑着笑着无奈地哭了,是啊,成亲是两家。
今日,他才有所体会。
他欠这个家太多,到任何时候,母亲哥嫂侄儿指着鼻子说他欠他们的,他都要承认。
可茯苓不欠。
宋叔只是提前猜到今日这乱哄哄的一幕。
梦里,杨明远也心堵,宋叔回绝他,之后在接见那些高丽使者时,和其他官员一样和他该说话说话,该笑就笑。
如果私下里对他吹胡子瞪眼,他倒觉得好受,这说明没拿他当外人。
如常,才代表着,客气了,关系远了……
在杨明远陷入梦里时,郎中告诉杨母和杨大哥,杨明远这是急火攻心导致的,也有可能是长期的郁气造成的恍神失智,需好好休养,。
郎中给杨明远外伤包扎。
这外伤是杨明远倒下时磕破头顶留下的。
又给放下药,留下方子后,才离开。
杨母领着孙儿去熬药。
杨大哥守着杨明远。
只剩哥俩一个屋了,杨大哥攥着弟弟的手,“明远,啥事儿有哥在,别上火。”
才说出一句,做哥哥就默默地落了泪。
“哥做的不好。
其实现在的日子比以前强太多。
是哥贪心,哥私心不想和你分家,本来咱俩坐在一起就没啥话,怕分家,咱兄弟就更远了。
所以说,都怨哥。
你去黄龙前,我要是不贪心,你是不是还能对宋大人求亲加上一条,只要同意,过门就过独门独院的日子,哥嫂不掺和,不拖累。
再加上娘的保证,宋大人不是嫌贫爱富之人,他或许就同意了。”
他弟弟很好,宋大人怎么可能嫌弃,有顾虑应是嫌弃他和媳妇是糙人,怕他们不讲道理。
杨大哥钻进牛角尖里,认为就是这样。
如若,他早先要是能知晓对弟弟打击这么大,他都跟着去黄龙下保证。
杨母一碗药洒在门口,烫了手。听到大儿子和小儿子偷偷说的那些话,扎心扎她堵得慌,一分神,药撒了。
天已经快黑透时,杨大哥带着杨明远的书童找到丁坚府上,想拜托丁坚向皇上请假。
在找弟弟同僚的一路上,明远的大哥也很心酸。
连他都有几位种地的庄主朋友。
弟弟在京城,却没什么知己。
问书童,书童说,小厮们可以在下职处等待主子,听其他各大人身边的小厮说,其他官员们下职后能玩的去处多了。
可杨明远一日十二个时辰,恨不得十个时辰当职、做学问,日复一日。
去郊边镖局,去会宁特产店,去书肆,这就算是放松了?没见与谁有过什么接触。连和那些一起留京的进士老爷们,也很少见面。
杨大哥知道,他弟不是不合群,他弟是没空。
人才济济的京城,没有人帮,全靠自己努力,别人玩乐的时候,他弟在拼命充实自己。
丁府。
丁坚的媳妇听前院传话有人找夫君,安排身边嬷嬷和大丫鬟去婆母院落唤夫君。
丁坚每日可以不见媳妇,但回来时,无论当职累不累,是一定要去看看母亲的。
这是寡母门庭的常态,总是要过去说几句话,问候吃的好不好,今日心情如何。
当丁坚从前院回来,他妻子还问呐:“前院传话,是你那个同僚的兄长找来的?怎么不是管家?”
丁坚说:“那杨明远崇拜煜亲王的岳父,我表弟他岳父就不耐烦有管家有一堆仆从,那杨兄就什么都向宋知府看齐。”
也不想想,能一样吗?什么都学,就有些盲目崇拜了。
丁坚的妻子被夫君这机会逗笑了。
她对宋知府也是熟悉的,噢,这话并不准确,准确地说,宋知府目前是京城各家讨论的名人。
话说回来,从宋知府闯入各府视线那一刻,就没再是个普通人名,一直以来,人家就是名人。
只是近期,王爷岳父,和国公家做亲家,更炙手可热了而已。
丁坚在睡前,又嘱咐妻子,等过两日的吧,先让杨明远再好好歇歇,生病见客也很是费神,给他准备一些探病的礼品,他要去看看杨同僚。
“照什么关系准备,夫君和他走得近吗?没听夫君怎么提过。”感觉没什么存在感。
丁坚答:近。
心想,那杨明远可不是没什么存在感,是闷头心眼多。净干大事。
不软不硬几次推拒各方官员邀约。
尤其是他们那届座师孟大学士的邀约。
回绝贵妃娘家递过的橄榄枝,骨头硬,不要那份富贵。
还有使者出访,他还没什么准备,杨明远就已经学会那面的话。后一打听,真是挖门盗洞,听说杨同僚是和庙里的和尚学的。
前一阵,耳闻杨同僚又猛学骑马射箭,丁坚认为:那小子是为秋冬陪皇上狩猎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