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氏武馆再招学员。
只不过这一次的招学员与往日不一般。
除了年轻限制在十六到二十岁之间外,还得长得好看,身高也要标准统一。
最主要的是查祖上三代的政治面貌。
与往日不同的还有,被选中的人得签五年的卖身契,而且这五年之中若有违规矩生死不论。
身价虽然高,但大有卖命的感觉在里面。
饶是如此,依然有大批的人蜂涌而至。
穷人的命本来就不值钱。
还是那句话,牺牲我一人成全爹娘和兄弟妹姐还是挺值的。
而且他们都以被选上为荣。
“太难了!”一个大婶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我侄儿什么都过关了,最后却因为我那不争气的哥给刷下来了。”
一问之下才知道,她那大哥是一个赌棍,十里八乡都是出名的。
“前几天啊,什么都好,我嫂子就想着能选上有五十两银子的卖身契终于可以修房子,以后下面的几个孩子娶媳妇嫁人也不用愁了。”大婶叹口气道:“我那不争气的哥还想着有五十两银子就要十两去还赌债。他们正为这还没有到手的卖儿钱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我侄儿去武馆问了,人家说调查了一下,他爹是赌棍,不收!”
“为什么?”有人就提出疑问了:“你哥品行不好都影响你侄儿了?”
“这个有影响倒也是正常的,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啊,没准儿你侄儿也会赌。”有人不怀好意的说道:“别说江氏武馆了要人了,就是谈婚论嫁也不会考虑。”
“你乱说,我侄儿是一个乖的,他对他爹这种赌深恶痛绝。”嫂人眼眶都红了:“你是不知道他有多不容易,小小的年纪就四处去找差事做,在码头扛货物、给酒楼洗碗打杂……什么都干,只为了挣点钱给我嫂子补贴家用。这次一听说可以卖五十两银子,孝顺的他就想着卖了自己能让我嫂子减轻负担……都怪我哥!”
这样啊!
人们的言论就开始一边倒了,说江氏武馆的要求太苛刻了。
江智荣也有点想不通。
“这是没办法的事。”马如月道:“孩子再好,但是有一个拖后腿的亲人也能要。”
很简单,人都是有感情的,七情六欲谁都有。
一旦有软肋被人利用,那可能就会连累很多人了。
“比如对方抓了他爹好赌的痛处,引诱他欠下巨债然后财威胁这个孩子为他们提供信息,你说这会导致我们多大的损失?”
马如月问着江智荣。
“我知道了。”江智荣点了点头,有些事看似绝情不能通融,其实大嫂是有情,是为了让大家都放心。
“我知道很多世家大族培养的死士全是孤儿,为的就是没有软肋。”江智荣道:“大嫂,这批人是哪一家高门大户?”
他们提供的只是普通的安保措施,怎么感觉和死士一般的级别了呢。
“事情没定论的时候我暂时不便告诉你,但是你只需要按我的标准将人给我备够。”马如月道;“优中选优,只选四百人,京城不够就去其他的地方选,统一在京城训练。”
在选人的时候马如月还想加入一个有点文化的条件,最后还是选择了放弃。
在这个时代,能读得上书的人一般都算是有钱人了。
有钱人不会卖命的。
既然都不会识字,到时候统一培训吧。
“还要学文化?”江智荣瞪大了眼睛。
“是的,不说能诗会诵,至少能识的一些常用的字,能搞得明白是是非非,不要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就行。”按着马如月的要求,这一批人将是培养成精英的。
什么高精尖的都会培训,识字只能说是一个基础的备配。
江氏武馆这一次的人员筛选这么苛刻,很多人都觉得可能是马如月在扩张自己的势力。
不过看武馆门前写着的是四百人时,他们齐齐深呼吸了一口气,
别的不说,养四百号人就不是小事了。
也只有马氏才有这么大的财力。
财大气粗的样子真是碍人的眼睛。
不过,私养势力她还这么夸张的恨不能人人全知道,她是一个蠢的不成?
哪怕她能在皇帝面前说得上话也不该这么找死。
恨马如月的御史就悄悄的准备着了,等这批人从江氏武馆出来之时就是马如月身败名裂之日。
轰轰烈烈的学员筛选结束,马如月也将自己的一些重点培训内容交给了江智荣。
这一批学员她是要亲自紧盯着的。
看着一个个年轻的面庞,马如月很是羡慕。
最是青春年少热血方刚时,校场上挥汗如雨,那种感觉酣畅淋漓。
她有时候都恨不能下场却跟着训练几天,让浑身的肌肉发发酸。
马如月对他们的关怀不仅在训练在,在生活上也是很关心的。
她知道,既想让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是万万不能的。
特别是这些孩子,都是贫困家庭出来的,平日里吃饱穿暖都是一个大问题。
在这儿,马如月却要求食堂给他们提供充足的保障。
一日三餐不仅要吃饱还要吃好。
两荤一素是标配,这样的伙食标准让众人特别的欢喜。
“我怎么有一种天天都在过年的感觉。”一个小年轻一边大口大口的扒着饭菜一边道:“我这次的决定真是太明智了。”
“是啊,吃得真好。”旁边一个早已经将碗中的肉菜下肚,抹了一把嘴巴道:“皇帝大约也就过的这种日子了吧。”
“呵呵,你还真是没文化。”有人就笑了:“我可是人看过报纸的,说了皇上吃饭都有好几个菜呢。咱们差得远。不过,能这样吃我也很满足了。”
“这点就满足了,真是没出息。”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知道不,小时候我就想去镇上,长大点去了镇上又想去县上。我以为这一辈子都去不了的时候,居然还来到了京城,我现在最想干什么?”
你想干什么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我想去皇宫里看看。”那人哈哈大笑道:“是不是异想天开啊?”
皇宫啊,那地儿你以为是菜市场,谁想去都可以去的吗?
也不怕掉脑袋。
“很好。”两人的对话马如月听见了微微一笑:“人只要有想法就会有目标,朝着这个目标前进,或许你的理想会实现。别说去皇宫里看了,还有可能会升官发财。”
这个玩笑就开大了,他们是谁,不过是一些卖身的奴才。
在这儿来的第一天起,他们以前的姓名全部尘封,所有的人都只是一个数字,一个代号而已。
他们还得执行一个共同的规定,相互不得打听姓名籍贯和家庭情况。
以前是陌生人,以后是并肩做战的兄弟,他们只能相互支持相互配合,不能因为私人恩怨而有所交集。
就这样的他们,还做梦升官发财,这个笑话一点儿也不好笑。
马如月见他们不信也不再解释。
最好的证明就是未来他们自己去体会。
不过,想要有好的未来,自然是得不怕流血牺牲。
在江氏武馆休息了一会儿,马如月就坐上林叔的马车往回走了。
马如月因为自恃有身手,也不想招摇,所以每一次出门从来不带下人和丫头。
甚至马车都只是普通的小马车,用她的话说,这种马车遇上问题的时候跑得还更快,逃生也更方便。
坐在马车上,马如月准备闭目养养神。
做得越多操心的越多,特别是这件事占了她很大的精力。
导致其他的事都没有办法去管理。
“吁!”林老伯勒住了缰绳,大白天的撞上鬼,这个黑衣男人是想干什么呢?
一脸的冷气,胸前还抱着一把剑,要知道,这可是京城,天子脚下;这是青光白日的,他难道想要抢劫不成。
“这位壮士,小老儿有礼了,向您借个道行个方便行不行?”林老伯在京城驾车多年,自然知道其中的厉害关系。
狗或许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狗背后的主人。
而京城的人,都是高深莫测的,所以,他说话很小心。
马如月皱眉,居然遇上了拦路虎?
“江夫人下马车吧,我奉主子之命向你签些安保人员。”慕寒夜冷声道。
“这位先生大约是找错了人,签安保人员请找江智荣。”马如月心下一惊,谁会直接找上她:“我没有管这事,而且,先生不觉得拦着别人的路自己也不方便了吗?”
谁知道你是真还是假?
她才不会这么蠢,你让下马车就下马车,谈生意也不用找自己好不好。
这人的目的似乎很明显,是想要让她下马车。
看传说中的江夫人吗?
“你不下来,某就不让。”慕寒夜承认他是故意的。
“那先生的爱好还真是别拘一格。”马如月淡淡说道:“林叔,调头,去醉香楼。”
马如月挑开车窗的帘子看了一眼,右边的巷子过去就是醉香楼。
“是,夫人。”林叔深深的知道夫人这也是息事宁人。
有一个聪明的主子就会少很多麻烦事。
“你……”林叔将马头调过去时倒抽了一口冷气,他的马鞭子差点撞上了那个人。
他什么时候跑到自己前面来的?
他都没有看见好不好。
“江夫人做生意还真是独特,让你下来面谈都不行。”慕寒夜冷声道:“不过,你想要绕道走,也只能从我身上踏过去了。”
马如月好想骂一句精神病。
难道他的命比他的任务还重要?
而且,真正谈生意也给他指了一点明路了,去找江智荣。
不去找江智荣找她是何为,无非就是挑事!
想到这儿,马如月下了马车。
“夫人。”林老伯看了一眼巷子深处的醉香楼,如果他跑过去搬救兵的不知道夫人抵不抵得住。
“林老伯,你不用担心。”马如月点了点头,示意他去醉香楼就是:“这位先生一看就是高手,动不动说出来的话就吓人得紧。”
说着马如月就走了上前。
一言不合就出手,纯粹是讨打的人也不必客气了。
马如月一拳挥了出去,慕寒夜嘴角泛起一抹笑,女人果然容易冲动。
他今天来就是为了激怒她的,他想试试他师出何人。
马如月见他抵挡迅速的收回,却是一头撞了过去准备撞他的腹部。
“江夫人师了何人,招数真是耐人寻味。”慕寒夜想起了白得成的话冷声问道。
结果,他没有等到回答,等来的却是某个地方的一阵风。
不好!
慕寒夜连忙后退避让开来。
“我没学过武功。”马如月很是遗憾,自从遇上白得成后她的招数几乎都不管用,这一次又失败了:“我所有的动作都是女人遇上危险时的本能反应。”
慕寒夜头顶一群乌鸦飞过!
哪个女人的反应会是这样。
看样子,这上女人确实是招数很乱,再过招也看不出来师承何人了。
“江夫人,某就是来找你谈生意的,你对上门的客人就是这么客气的?”慕寒夜一脸研究的看向她。
你既然是谈生意就该去谈生意的地方,你也没有客气到哪里去。
“因为这桩生意主子说过只能与江夫人谈。”慕寒夜之所以没有最先报出名号身份,就是想要试探马如月的身手。
一想到她对付自己的招数也可能对付了白得成,慕寒夜真是憋出了内伤。
难怪那老小子总是三缄其口。
这种招数确实是说不出口。
“敢问贵主高姓大名,要多少安保人员?”人一口一个要谈生意,莫不是真的有什么误会。
“某的主子姓黄,屋子多院子大,要人在三百以上。”慕寒夜冷声道:“江夫人,你接还是不接。”
原来是他啊!
这是给他办事的人。
“果然是一桩大生意,确实需要跟我谈。”马如月心里一个:“咯噔”,她以惯有的思维来看待这事,差点惹出一个大祸事。
醉香楼的甲字号房,桌上的酒菜一筷子都没有动。
慕寒夜看着手中的几张纸却犹如千钧之重。
“夫人确定要将这些交给今上?”这个女人的武功没有套路不说,连做事也没有章法。
她居然敢拿出一个什么协议让皇上过目。
“有劳慕大人了。”马如月点了点头:“这是先决条件,既然是一桩生意,那就要有要求。”
“你觉得皇上会同意?”真正是好大的胆子,这是他从小到大伺候在皇上四十年来第一个敢向皇上提要求的人,关键是还是一个女人。
“皇上会有他的思量,如月不敢胡乱猜测。”马如月淡淡一笑:“有劳慕大人提交。”
……
慕寒夜怎么都觉得是一个圈套。
“你好自为之!”他可以提交,但是得看着天时地利人和的时候才行,而且,那一位发起怒来估计没人承受得起。
说完大踏步而去。
“你以为我愿意。”马如月看着那个背影心里暗暗骂了一句。
她真是委屈,天家有什么了不起,想要和自己做生意就得按自己的规矩办事。
若不然,横竖都是一刀,还不如来个痛快的。
看着桌上的饭菜,真正是浪费啊。
想着要招待皇帝的使者,人凌掌柜也不容易,直接上了醉香楼最好的酒席。
结果,没有动筷子。
“来人。”马如月喊了一声,立即就有小二过来问什么事。
“来,将这两道菜留下,余下的就赏给你们吃了。”马如月道:“人人有份啊,可不能吃独食。”
醉香楼现在有一个规矩,不能捡客人的剩菜吃,其实也是挺浪费的。
不过,没有规矩就不成方圆。
她现在对醉香楼几乎是没有管理,凌掌柜制定下的规矩她也没有反对的立场。
“谢夫人。”小二是一直伺候在甲字号房的,他当时还诽谤,这位夫人胃口还真好,这么多菜这么土豪。
他不知道马如月也是醉香楼的东家之一,他的只知道是石夫人。
凌掌柜过来问马如月这些菜的口味才知道她压根儿就没有吃。
“谈事去了。”马如月示意他坐下:“最近生意还行吧?”
“比起往年差了不少。”凌掌柜摇了摇头:“还请夫人赐教。”
做餐饮,无非就是菜品口味和服务态度的原因。
凌掌柜苦笑,马如月不管他们,他们就只能是翻过来那几道菜,翻过去又是那几道。
“好,等我有空的时候给你送几个方子过来。”不过,马如月还是希望醉香楼的厨师们能自主创新:“给予他们足够的好处,脑子自然也就够用。”
开发一个新菜品,只要行销奖励二到十两银子一个。
这个消息一出,醉香楼所有的大厨铆足了劲儿开始用功。
凌掌柜简直为马如月竖起了大指拇,人脑子果然是够用,一句话的事就能改变酒楼的生意。
不过,此时的马如月正跪在地上心里吊了十五个水桶,七上八下的不敢吭声。
她甚至都在想自己还有没有机会走出这道宫门。
“马氏,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跟朕讲条件!”嘉靖帝冷声喝斥。
“臣妇不敢。”胆子不够大,脑子可能就不保:“皇上是因为相信臣妇,所以想要将宫里前殿的安全交到臣妇手中。臣妇自然也要做一些小小的约束需要皇上配合,这样才能不辜负您的信任。”
狡辩!
又不说话了!
马如月也词穷,行与不行也就是他一句话的事,问题是她就是要吊你的胃口,也不给个准信。
马如月跪得膝盖痛,心道下次进宫膝盖上一定要准备一个软垫子。
这会儿还不知道他的火要发到什么时候,会烧红哪里。
上面的人不发话,她又不敢起。
心里忍不住问候了好几次皇太后。
“你是第一个敢和朕讲条件的人。”几张纸丢在了脚下:“三个月后交人!”
马如月咽了一下口水,她想如果皇帝不愿意签协议的话,干脆就豁出去了。
反正横竖都是一死!
结果小眼睛瞄到了乙方上龙飞凤舞的几个字。
御笔!
他到底还是签了!
马如月心里一阵窃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