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疏!
可不就是!?
祖宗亲,子孙疏。
余氏亲,旁人疏!
过了一时,他坚定地转了脚,往中路二太爷的书房走去。
余缃的婚事就在大年三十的上午被敲定了。
节度使府一个护卫还没成亲,年轻有为,如今领的是正七品别将的军衔。
若是认真算品级,余笙的那个主事衔,只是个吏,根本就不入流。这绝对是余缃高攀了。
何况那护卫家中还颇过得好日子。
这个香饽饽摆在了余家面前,便连二太爷都沉默了下去。
“是节度使府,节度使大人的贴身护卫。”余简的手指又在桌子上敲了敲。
二太爷抬起了头,静静地看着余笙。
余笙满面铁青,半晌,咬了咬牙,重重点头。
祭祖后各人回房换衣服,然后去大花厅用团圆饭。
男一桌,女一桌,中间大屏风隔开。
左边。
余缜红着脸低头吃菜,余简老怀大慰地不停看他。二太爷乐呵呵地不停举杯,接收孙儿辈的一个一个祝福。
唯有余笙,谁也不看,低着头,左一杯右一杯自己猛吃酒。
三小郎君余络,时不时抬手摸一把自己刚刚修理成型的两撇八字胡须,正襟危坐,慢条斯理地吃菜、吃酒、吮一吮筷子尖。
余笙抬头看他一眼,面无表情地低下头,再喝一杯酒。
仔细观察着父亲兄长的余绎也便跟着面无表情地低下头去,死死地盯着眼前的菜碟子,几乎要把桌面看出一个洞来。
右边。
白氏满面春风,随时摸摸宝贝女儿的手,低声询问她爱吃哪个菜,不爱吃哪个菜。然后再笑眯眯地看看余缃,也是越看越爱的眼神。
余缃微微红着脸,带着一丝甜笑,全身放松。跟前几日的沮丧槁木,简直变了一个人也似。
唯有余绾,脸色苍白,手指微微颤抖,几次夹菜都夹不住。
座上没有胡氏,更没有余绯。
余绽安安静静地吃喝,目光从未与余缃、余绾有过任何交集。
一夜饭,欢声笑语。
将近子时,外头隐隐约约已经传来了爆竹的声音。
二太爷的亲长孙余经竖着耳朵听了听,笑着请示:“祖父,咱们也撤了酒席,喝杯茶,准备去放爆竹吧?”
“好啊!可以可以!都去散散!等着放爆竹!”二太爷笑呵呵地起身。
众人一阵乱乱哄哄,说笑着跟亲近的人互相搀挽着,往外头去用茶。
就这一片混乱中,余绾截住了余绽。
“四姐姐,你能不能帮五姐姐求求情……”余绾的声音发着颤,满面乞求。
余绽看着她,眯了眯眼,在余绾明显提心吊胆的忐忑中,慢慢开口,敷衍、懒散、漫不经心:
“六妹妹,你还小,好多事你不知道,也最好别知道。这是大人们的事,你别管。我也管不了。大过年的,省些事,比什么都强。”
余绾咬住了嘴唇,泪珠儿在眼眶里打转:
“马姨娘不能来……她托我,跟四姐姐,告饶,赔不是,求情……”
“六妹妹你看。”
余绽忽然拉着她走到窗边,指着天上漫天的灿烂星斗,弯了嘴角开口:
“我才回来那些日子,落了几天雪,总是阴阴的。晚上抬头,浓雾遮天,朦胧难看。
“如今天晴了,终于有了这样干干净净、清清朗朗的世界。
“我喜欢这样的世界。”
余绽低下头,看着比自己矮了一头的余绾,口齿清楚、音量适中:
“谁想让我改主意,都不可能。我只要这样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