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万老爷家同宗的姑娘说道:“其实我们还可以织羊毛衫攒零花钱,我爹跟着大老爷去过省府,据说那里会织羊毛衫女子,平均一天都能挣二百多文呢。”
她旁边的一个二十许的妇人接话道:“咱县里一件羊毛衫最便宜的也要四五百文,那织娘一天能挣二百多文也没什么不可能的。只是西南到咱这边隔着重重山道,运来几件羊毛衫都费时费钱,谁会跟咱们这儿办作坊找女工啊。”
乐轻悠这才想起来,似乎已经有两三年没和忽尔信见过面了,要不要写信去给靖和县招个商引个资?
那边女子们的话题,已经从羊毛衫转移到了今年羊肉特贵上。
“乐小姐,我们能不能到那边谈谈?”杨氏来到乐轻悠面前问道。
当初为了方便同伴谈话,乐轻悠让陈老板在这个雅间加了几道屏风,靠窗有好几个隔出来的小单间,杨氏指的正是最边上的一个。
刚才见面时,乐轻悠就看出杨氏心事重重的,这时她邀自己谈话,乐轻悠也不多吃惊,点了点头就跟她走了过去。
“往常跟乐小姐说话,民妇便知,您不是那种只会依靠别人过活的女子,更是不赞成女子在失掉丈夫宠爱时,还哭哭啼啼祈求挽回”,杨氏一边说,一边倒了两杯茶,一杯给乐轻悠,一杯握在手里,“因为您那些无意间的话,民妇也想了很多。我家的事,想必乐小姐是知道,实话告诉您,如果不是接到这个茶话会的请帖,民妇只怕……”
接下来的话,她没说下去,而是抹掉眼底的泪珠,用不带半分感情的声音说道:“这一个月来,民妇早已想开,我决定与张洎和离,我爹娘肯定不会同意的,我绝不会接张家的休书,到时很可能会闹到公堂上。我,斗胆希望,您能说服方大人,判我和离。”
乐轻悠一瞬间把大周律法中有关和离、休弃的条款过滤一遍,点头道:“你没犯七出,自该和离,即便我不跟三,方大人说,他也会判你和离的。”
杨氏点点头,脸上漾开笑意,真切道:“乐小姐,真的很谢谢您。”
乐轻悠笑道:“能帮到你,咱这个茶话会才算有价值了。”
顿了顿,问道:“和离后,以什么为生,你可有打算?”
杨氏说道:“我小时候跟着外婆生活过一段时间,我外婆会用面粉、豆面做脂粉,我学了不少,我打算卖胭脂为生。”
“你爹娘那边?”
杨氏苦笑着摇了摇头,“他们早就认了那李家的女儿做干女儿,我这个讨不了张家少爷喜欢的,即便是他们亲女儿,他们也视我如仇了。”
“这就是说,跟张家少爷和离后,你也不能依靠娘家的庇护?”乐轻悠皱眉,她虽然很赞同君既无情我便休,但是一个女人却还是要有个倚仗的。
有倚仗和独立生活并不矛盾,不说一个女人,就是男人,若是独立独个的,也容易受人欺负。
闻言,杨氏双手轻轻放在小腹上,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意:“乐小姐请放心,我做这个决定之前,已经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我杨氏族中有一对无儿无女的老夫妻,我已与那对老夫妻商量好了,一拿到和离书,就去求族长作主我过继与他们为女之事。杨氏族长公正仁义,我并非犯七出而被休的无德女子,一定会为我做这个主的。”
看到杨氏轻微的动作,有些话,虽然她没直接说出口,乐轻悠却已经明白了,不由笑道:“这样就好。祝你早日过上新生活。”
杨氏笑了笑,“谢谢您。”
新生活,一多月前,几乎是活在地狱里的她根本没想过,自己还能过上什么新生活。
那时,她心里都是丈夫,因此在知道他在外面有了女人时,便想办法将他留在家中,她满以为只要自己温柔小意,丈夫慢慢地就忘了外面的女人,却怎么都没想到,他会那样羞辱她。
离了男人一天就活不了吗?
把我绑到家里不就是想那个吗?
一字一句,现在想起来,杨氏都觉得恶心,也幸亏,老天有眼,她怀孕了,即使是个才两个多月,也让她有勇气去摆脱那个男人。
茶话会散场时,最后一波交完秋税的农人也都三三两两的往城门口走去。
今日交秋税,进城不用拿进城费,且还不用交损耗粮,挑着担子回去的农人一个个都是满脸笑容。
出城门时,一个腰圆膀大的妇人想起什么似的跟她后面的男人道:“那些收税的差役不是说城门口贴着什么发豆芽的方法?那豆芽可是冬天吃的新鲜菜呢,咱们看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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