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何时,呼伦贝尔城内冒出了一家酒楼,名叫森格尔乌鲁吉,店主是牙克石人昆驿。昆驿本是牧民,曾因强奸另一部落女子被没收了全部牛羊,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人,后遁入城内谋生,来到阿拉太的乌达饭店内做帮工,阿拉太见其机灵,提拔做了掌柜。
乌鲁吉是蒙语吉祥之意,阿拉太命昆驿将饭店改名为森格尔乌鲁吉,就是森格尔吉祥之意,为的就是吸引森格尔前来。
这天晚上,森格尔听说城内有家“森格尔乌鲁吉酒楼”,心中欢喜,遂邀请几个部落首领前来喝酒,点了满满的一桌菜。
森格尔一直认为是呼热图借款牧民巴格吉亚将多俊杰等人打伤,因此命铁钢前去报复,铁钢去了后不问青红皂白将巴格吉亚一家人痛打一顿,致使巴格吉亚妻子被打死,巴格吉亚本人也断了一条腿,三个儿女也受了重伤。巴格吉亚报给了部落首领,各首领联席开会议事,以巴格吉亚借钱不还还打人,有错在先为由对铁钢不予处罚,只是令铁钢赔偿格鲁吉亚一家三百两银子,以前债务一笔勾销。
森格尔此次就是请其中几个部落首领出来喝酒,以示感谢。
喝得正酣之际,门被轻轻的推开,昆驿笑眯眯地把头伸进来,见森格尔在座,高兴地惊呼道:“哟,森格尔大哥,幸会幸会。”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进来了。森格尔并不认识昆驿,怪问道:“小兄弟是哪位?如何识得我。”昆驿笑道:“我是本店掌柜,只因平日里仰慕大哥威名,故将酒店取了这个名字,大哥,你可是小弟心目中的草原大英雄,来,小弟敬大英雄一碗。”
森格尔与几个部落首领听了哈哈大笑起来。
昆驿一边斟酒一边乐呵呵地说:“日后还望大哥常来敝店,小弟绝不敢收大哥半文钱。”森格尔见此人乖巧,又加今日欣忭,也就欢悦地地端起酒与他对饮了一碗。
正在这时,门又推开了,进来一个女子,见到昆驿,娇滴滴地埋怨道:“你怎么把人家一个人丢在那边,讨厌死了你。”
众人一看,这女子年龄二十岁出头,皮肤白皙,脸蛋粉红,身材妖娆,酥胸高突,细腰如蛇,臀翘如山,真是一个罕见的小美人儿。
昆驿对那女子道:“斯琴,快来给森格尔大哥敬酒。”
女子闻言,问道:“森格尔?”
昆驿一边给女子倒酒,一边指了指森格尔说:“森格尔大哥是我们呼伦贝尔的大英雄,给森格尔大哥敬酒,可是你的荣幸,很多姑娘都没这个机会呢。”说着把满满地一碗酒递给这个叫斯琴的女子。
斯琴端起酒碗甜甜地来到森格尔跟前,柔声道:“哥,妹妹敬你一碗。”
森格尔见美人如此妖娆,如何舍得推却,急急地接过酒碗,仔细看了看斯琴,对昆驿道:“你小子艳福不浅呀,哈哈!”森格尔一高兴,将酒一饮而尽。
昆驿又对斯琴道:“大哥既然喝了你的酒,你还不介绍一下自己。”
斯琴娇滴滴地说:“妹妹斯琴,是海拉尔牧区蒙语教师,以后还请森格尔大哥多关照。”
昆驿见森格尔与众位部落首领一起,猜想不宜久扰,知趣告退:“我们先走了,大哥慢慢喝。”
森格尔说:“要不你和斯琴妹妹就一起坐这里吃吧。”
昆驿推辞道:“不了,我哪敢搅扰大哥和各位首领。”说罢带着斯琴徐徐退出。
其实,这个所谓的“斯琴”,就是此前扮演阿拉太妻子的女人,只不过是阿拉太从嫩江科尔沁部落里找来的一个汉人妓女,名叫陈燕,大家都叫她燕燕。森格尔一进酒楼,昆驿马上就通知了阿拉太,阿拉太得知消息后,立即带着这个假“斯琴”来到酒楼配合昆驿上演了刚才的一曲戏。
阿拉太断定,好色成性的森格尔一定会念念不忘这个海拉尔牧区蒙语教师“斯琴”,而且他也一定会想尽办法把“斯琴”弄到手。
果然,森格尔此后几天一直忘不了妖怪般迷人的“斯琴”,但是他知道,“斯琴”是昆驿的女人,所谓名花有主,明目张胆的霸占多有不雅。
欲采邻家园中花,须待暮夜阒然时。
暮夜采花,可是森格尔的拿手好戏。
6
被斯仁打晕并抢走钱的年轻男女,男子叫孙成,是黑山头的牧民,女子叫格露,是呼伦贝尔本地一个牧民家的女儿,二人相恋已久,那晚孙成送格露回家,不想竟然遇到打劫。
孙成被打得伤势不轻,格露一直在家照顾,经过十几日的疗养,孙成终于能够下床走动了。
“格露,你上报首领了没有?”格露的姐姐哈斯问道。
格露一脸忧虑地道:“第二天就报了,首领也下令彻查,但至今也没有消息。我昨日去询问,首领说让我们再写一个详细经过给他,可是你知道,我和孙成都不会写字,该怎么办才好?”
哈斯想了一下道: “我儿子的蒙语教师斯琴是个热心人,我晚上约她出来,请她助你。”
斯琴如约而来,与孙成、格露、哈斯四人反复斟酌,终于写出了一份铿锵有力的告状书,辍笔收砚时,已经夜深人静了。
“但愿我写的文书能帮助他们早点抓住坏人,”斯琴正为自己做了一件好事而高兴,一边走着一边唱起歌来:
花牛乳汁甜而香,酿来奶酒好芬芳。
尊客闻香自远来,斟上美酒齐欢唱。
风抚草原掀绿浪,牛羊成群好肥壮。
尊客随风自远来,你我歌饮到天亮。
黑夜中欢快的斯琴,就像小绵羊在绿绿的草原上蹦蹦跳跳,却不知来自狼的侵袭正悄悄来临。
斯琴正唱着歌儿,一辆马车从后面驰来,车上跳下两个大汉落在斯琴身边,一个勒脖子,捂嘴巴,一个抱身体,抬双脚,二人合力将斯琴猛往旁边的马车里塞。斯琴拼命挣扎,怎奈身单力薄,终究还是落了狼口。
车夫扬鞭,那马仰首嘶鸣,跃步前奔。
行了数丈之遥,两个大汉提着弯刀,骑着高马挡住了去路,后面也有四人提刀骑马追赶过来,这前后六个大汉将劫掠斯琴的马车团团围住,逼得劫匪无路可走。
车夫大怒,指着前面的两个大汉责问道:“你们是谁?我家主人可是草原霸主森格尔,你们少管闲事。”
惧怕权威的人,往往喜欢用权威去吓唬别人,可是,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来者不惧权威。
话刚说完,那六个大汉已经下马来到跟前,车内捆绑斯琴的两个大汉也伸出头来嚷道:“你们不要命了?”可惜那六个大汉根本不听这些,强行将三人拖下马车,用刀押在三人脖子上。为首大汉钻入马车救出哭哭啼啼的斯琴,斯琴一看,悲戚地叫了声“哥哥”,扑入大汉怀里大哭起来。
阿拉太设下的这“貂蝉除奸计”共有两步:第一步是让森格尔见到一个美艳的假斯琴,勾起他的淫欲; 第二步时暗中保护真斯琴,布下罗网,诱其入彀。
阿拉太断定森格尔见了假斯琴后, 定会令手下打手将海拉尔牧区的蒙语教师斯琴弄到手,遂派人暗中保护。在发现真斯琴被森格尔的人跟踪后,阿拉太故意让前去保护的人回来,当着斯仁的面报告说看到斯琴进了一栋民房,背后似乎有人跟踪。斯仁听报后大怒,与其他五人骑马前来暗中观察,果然发现斯琴从孙成家出来后,背后有一辆马车偷偷尾随,斯仁六人分头拦截,正好堵住了这三个绑架斯琴的人。
三个黑衣壮汉认出了斯仁,斯仁也认出了这三人正是森格尔的手下许和、杜伟和巴仁。
许和、杜伟和巴仁根本就不知道他们所绑架的姑娘就是斯仁的妹妹,巴仁惊奇地问道:“斯仁大哥,这姑娘是你妹妹?”
斯仁大怒:“狗东西,连我妹妹你也敢绑!”
巴仁战战兢兢地告饶:“我们奉主人之命行事,此事与我们无关呀。”许和、杜伟也求饶道:“是呀,要知道是你妹妹,就算别人用刀架在我们脖子上,我们也不敢胡来。”
斯仁平日里就是一个懒得讲理的人,今日满腔怒火,哪有闲心听他们讲理?更况且,他们讲的全是歪理。
斯仁推开斯琴,抓起巴仁连续三拳,将人打昏了过去,死活未知。
打完车夫巴仁,斯仁回过头来又狠狠地打了许和、杜伟几拳,而后用刀夹住许和脖子逼问道:“森格尔在哪里?说,不然杀了你。”
许和平日里就惧怕斯仁,今日更怕了。
许和也知道斯仁说话向来不算数,除了杀人。
今日之事,如有半句假话,自己必死无疑,如是实话实说,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为了保命,许和只好如实回话:“三天前,主人安排我们三人日夜监视斯琴,如有机会,绑了送去给他。今天斯琴出门后,我们见机会来了,一边跟踪她,一边回去禀告主人,主人令我三人将人送到赛音塔拉旅店上房里去,其他之事我们概不知情。”
森格尔好色成性在草原上是出了名的。此前,斯仁也曾经按照森格尔的要求,绑了两个姑娘送到赛音塔拉旅店上房内供其淫乐,万万没想到的是,森格尔竟然将魔抓伸到自己妹妹身上。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斯仁今天再才领悟这句话的分量,一时又怒又恨。
许和复求道:“斯仁大哥千万要饶小弟狗命一条。”声音略带哭腔。
斯仁也不回他,手起刀落宰了许和,杜伟见势不妙,正要挣扎,也被斯仁一刀刺进胸膛。斯仁刚要收刀,又看见巴仁躺在地上不动,也不管他是死是活,蹲下去朝脖子上抹了一刀。
“烦请五位兄弟将我妹妹送回去,”斯仁满脸杀气,不顾妹妹的呼唤,收刀,上马,挥鞭,“驾”的一声疾驰而去。
7
俗话说:邪淫是祸不是福,悬崖勒马大丈夫。
可惜,森格尔不是大丈夫。
此时的他,正穿着短裤在赛音塔拉旅馆上房内美滋滋地等待着美女斯琴。
已经深夜了,小美人也该送来了。
咚、咚、咚,传来轻轻的三声敲门声,森格尔大喜,急忙前去开门。
森格尔做梦也想不到,站在眼前的不是美女斯琴,而是手拿短刀,满脸杀气的斯仁。
“斯仁?你怎么在这里?” 森格尔一直对那一百五十两银子耿耿于怀,很想找斯仁清算这笔债务。但是这个时候斯仁出现在眼前,肯定不是来给自己还账的,也不可能是来向自己禀告事情的,森格尔虽然脑子迅速运转,思考着斯仁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但是绞尽脑汁也想不通是怎么回事,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想到斯琴就是斯仁的妹妹,他更加没有想到的是,他那天所见到的“斯琴”其实不是斯琴,而是一个妓女。
斯仁见森格尔仅穿一条短裤,心中的火气更大了,强行撞入房内,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斯仁手中寒光闪闪的短刀告诉森格尔,斯仁要杀人。
森格尔猜测,斯仁因自己不再信任他,故而决意背叛,并图谋不轨意欲弑主,毕竟,这种事在江湖上太常见了,没什么稀奇的。
森格尔也不是软骨头, 他也明白这种情况下软弱和求饶都是无济于事的, 因此,森格尔大声责问斯仁:“你要干什么?”还未等斯仁回答,森格尔迅速抓起桌上的花瓶猛地朝斯仁拿刀的手打去,斯仁未及提防,手中的刀随花瓶一起掉落在地上。
斯仁本想责问森格尔为何要对自己的妹妹下手,未曾想森格尔先动手了,斯仁大怒,认定森格尔做贼心虚,怒吼一声挥拳就打。森格尔见斯仁没了刀,亦胆大了许多,依仗自己一身本领,誓要狠狠教训一下狂傲无忌的斯仁。
二人在狭小的房间里玩命的斗杀起来,屋内的物件被打得稀巴烂。
森格尔虽然颇有武艺,但是多年来酒池肉林的生活早把身子掏空,如今已是御园里的老虎,中看不中用了。
此时的斯仁已经暴怒得像头雄狮,完全没有了理智,心中充满了杀死森格尔的欲望。几个回合下来,森格尔已经气吁踹踹地倒在了床上,斯仁扑上去压在他身上,一味地挥拳猛打。
也不知打了多久,斯仁见森格尔满脸是血,奄奄一息了,再才停下手来骂道:“连我的妹妹你也敢绑,以为你森格尔是草原可汗?就算是可汗,我斯仁也照样灭了你!”
说完这话,斯仁再才解气地站起来,到地上捡起那把短刀,将刀架在森格尔脖子上,喝道:“去死吧!”用力一刺,复上下搅动几下,森格尔的脑袋就像西瓜一样滚了下来。
8
一晚之间连杀四人,斯仁知道自己创下弥天大祸了,森格尔手下的打手会寻找自己复仇,草原部落首领会找自己抵命,就连大金国满人也不会放过自己,看来只有远走他乡一条路可走了。
可是,出走之前,不杀掉恶女人乌兰其其格,心中如何能平?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去森格尔家宰了此女,然后再痛快地亡命天涯。
乌兰其其格与森格尔虽是夫妻,然森格尔好色成性,常沾花惹草,鲜与乌兰行夫妻之礼。乌兰本来不是什么姽婳贤女,今见丈夫无情,也就索性无义了,私下与打手铁钢勾搭成奸。
这晚森格尔为了玩弄“斯琴”,慌说自己要去一趟满洲里,晚上不能回来,乌兰闻知,亦暗自欢欣,趁机也将下人和其他打手支开,招来铁钢陪自己厮混。
铁钢与女主人一番温存,虽意犹未尽,怎奈惧怕森格尔,担心主人次日一早赶回来撞见了,于是急着穿衣欲走。
乌兰光着身子躺在床上,看着忙乱的情人,讥笑道:“真没出息。”
铁钢回道:“我怕什么,只是忧他提前回来,万一发现什么端倪,张扬出去坏了你的名声。”
乌兰格格一笑,逗铁钢道:“他撞见了还不好办,只要你有胆量,直接杀了他,夺了他的家产和夫人,岂不刺激?”
铁钢也笑道:“狗屁家产我还看不上呢,我只要夺他夫人就够了。”
乌兰骂道:“你就吹吧,无用的狗。”
铁钢穿好衣服,也懒得跟她调侃,走到床边抱住乌兰的头吻了吻前额,告别道:“宝贝,我走了。”
淫乐人方出淫乐窝,杀人汉即入杀人寨。
斯仁翻墙而入,见森格尔蒙古包里灯还亮着,估摸着乌兰还没睡,为防惊动打手和奴仆,遂蹑手蹑脚地摸了过去。斯仁来到蒙古包外,透过门缝张望,只见乌兰穿着睡衣正在镜前梳理乱发,心想她一定是在等森格尔,于是一手执刀,一手轻敲房门。
乌兰只道铁钢又返回来了, 一边前来开门,一边骂道:“胆小鬼回来干什么,就不怕他撞着你?”刚一开门,斯仁就挤了进来,一手掐住乌兰脖子。
乌兰吓得魂飞魄散,本欲大叫,怎奈脖子被掐叫不出声来。
即便能叫出声音来也没有用,因为打手和仆人都被乌兰其其格自己支开了,现在的家里只有斯仁和乌兰两个人。
斯仁恶狠狠骂道:“骚货,也敢骂我?今日宰了你,看你还弄舌不。”斯仁一用力,只闻乌兰的脖子发出磁磁的声音,不消片刻,可怜一个彪悍女人,方才还在浪浪风流,转瞬间却香消玉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