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泽阴恻恻笑道,“我是谁,你心里没有点数吗?”
“果真是你。”我终于明白为何捏不碎他的梦境,他身体已然凉透,已死之人的梦境,我又如何捏的碎。
“没错,是我。这四百年来,我无时无刻不活在你的阴霾之下。主人为救你,数度将己身置于险境。一旦主人身处险境,作为他身上最重要的逆鳞,亦和他一般遭受着同等的煎熬。”君泽越说越激愤。
“君泽,事已至此,无力回天。放下心中的仇恨罢。”
得知君泽的身份之后,我对他亦多了一份宽容。
再怎么说,他也是曾陪伴过容忌数万年的逆鳞。
君泽冷笑道,“你叫我如何放下?表面上,主人是迫于鱼菡烟的施压不得已将我从他身上剔去。实际上,他只是怕你接受不了自己和其他女人有染,这才忍痛割舍的我。说到底,主人还不是因为你,才选择了将我抛弃。”
君泽说的不无道理,我心里亦十分清楚容忌为何对自己那么狠,竟毫不犹豫地剜去对于龙族而言极其重要的逆鳞。
倘若不是我的存在,他也许会乖乖就范,左右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
但恰恰是因为我,他怕在我心中留下一丝一毫的污点,因而才会不管不顾地剔去龙鳞。
“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心里舒服些?”我诚恳地看向君泽,对于他的无辜丧命,心中亦生出几分歉疚。
君泽淡淡道,“别将你的虚情假意用在我的身上,我嫌恶心。”
我方才所言,皆出于肺腑,可惜他并不领情。
“所以,你不准备放我走了?”我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心平气和地询问着君泽。
君泽赫然起身,他当着我的面,将套在他脸上的麻袋解开。
须臾间,浓重的血腥气在不大不小的梦境中弥散开来。
我怔怔地看着麻袋下的一堆烂肉,胃里翻江倒海。
原以为君泽既身为容忌的逆鳞,容貌应当差不到哪里去。
不成想,君泽除了完好的双手双脚,被麻袋覆盖着的身躯、头颅,均只是一堆烂肉而已。
“为什么会这样?”我深怕吓着腹中孕灵,连忙撇过头不再去看君泽身上不断翻滚搅动着的烂肉。
“还不是拜你所赐!四百年前,你向主人捅的那两刀位置极为险要。彼时,恰逢主人下凡历劫仙力全失,我不得已,只得以灵性渐生的身躯替主人修复仙脉。我原以为主人情劫过后会将你忘得一干二净,没想到,我的噩梦才刚刚开始。”君泽声色清冷,但他身上的烂肉大有翻滚沸腾之势,愈发激动。
我很感激君泽一次又一次地舍身保护容忌,但我亦从未料到,自己的存在给他造成了这么大的困扰。
“没想到,我的存在,给你造成了这么大的困扰。”我低低说着。
君泽冷哼道,“收起你在主人面前惺惺作态的那一套。”
“………”
他对我的怨念极深,以致于现在的我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错。
不多时,君泽以掌心之眼瞟着梦境中昏昏欲沉的天色,声音中透露出一丝兴奋,“吉时已到,就由我亲自送你上黄泉吧。”
我冷睨了他一眼,心中并无多少惧意。即便,眼下的我被困在身躯早已凉透的君泽梦境中,短时间内想破梦而出有些难度,但我周身神力并未被禁锢。
不论如何,对付君泽还是绰绰有余的。
“君泽,看在你跟随容忌多年的份上,我不会跟你计较。也不会跟容忌提及你对我所做的一切。但请你适可而止,放下屠刀。”我如是说道。
“且歌,你有什么好与我计较的?若不是你的存在,主人怎会如此不知爱惜性命,隔三差五陪着你上刀山下火海。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君泽心口愤懑难纾。
君泽尤为偏执,任我如何劝说,始终固执己见,“莫要白费口舌。等我将你的身躯蚕食干净,变幻成你的模样,就能永永远远留在主人身边,代替你在他心中的位置,守护他,爱护他。”
蚕食我的身躯?
我不由地瑟缩着肩膀,听得毛骨悚然,“君泽,你好歹是容忌身上的逆鳞。怎会堕落到蚕食活人的地步?若是让容忌得知你的想法,他该多心痛?”
彼时,天幕中出现了一道裂痕,似被利刃劈砍而成。
君泽显然也注意到了天幕上黑压压如同天堑一般的裂痕,疾步朝我走来,顺手将我关在他的梦中梦里。
下一瞬,滚滚闷雷裹挟着列缺霹雳在梦境中大兴风雨。
容忌手持斩天剑,从天幕上的裂痕中俯冲直下。
“君泽,放了他。”容忌琥珀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歉疚,有愤怒,更有痛心疾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