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爷何事?”
李牧桑看着大师兄血迹斑斑的脸,打了个冷颤道,“我自以为我已经很残忍了,想不到文曲星官比我还要厉害。你在仙界待了那么多年,难道只学会了吃人?”
大师兄旋即关上了门,冷叱着李牧桑,“再来打扰我,我不介意将你也变成盘中餐!”
“你以为我想来吗?”李牧桑又踹了一脚门,“是王兄让我来找你的!”
大师兄这才开了门,脸上的血污尽数抹去,又恢复了仪表堂堂的样子。他整理好着装,关上门,冷睥着李牧桑,“带路!”
我瞅着李牧桑和大师兄走远,这才从角落中走出。而结界外,突然又冒出了绿眸海怪,它们似乎盯上我了!一刻不停地撞击着结界。
我不敢迟疑,赶紧溜进了屋子。
屋子里,十一位仙子坐在八卦阵上目无焦距,还有一位仙子,应当是方才被咬掉耳朵,又被咬掉鼻子的仙子,只剩下血涔涔的躯体,整颗头颅不知去向,不过我猜想应当是被大师兄吞食了吧。
仙子们见有生人进来,止不住又是一阵哭嚎,“不要吃我!”
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说道,“我是来救你们的!”
“你真的是来救我们的?”仙子们通身打量着我,对我所言并不十分相信。
我用天雷之火伤断束缚她们的锁妖绳,询问着她们,“可记得出去的路?”
“记得记得!多谢姑娘!”仙子们劫后余生灰败的脸上重现光彩,挣脱了锁妖绳的束缚,纷纷望着屋外跑去。
十一位仙子一窝蜂涌出屋外,只剩下最后一位死僵了的仙子。我用帕子盖住了她血淋淋的脖子,这才起身退出了屋子。
可我没料到的是,还未出门口,脚踝就被无头仙子钳制住,我一个踉跄,重重摔倒在地。
狐疑地转过身,我匪夷所思地看着无头仙子,头颅都被啃碎了,她怎么还在动?
我开始怀疑,这一切只是大师兄的陷阱。指尖再度燃起天雷之火,我将天雷之火往她身上丢。
火种触及衣料,轰得一声,迅速蔓延开来。无头仙子浑身燃着大火,但双手依旧紧紧抓着我的脚踝,她长长的指甲嵌入我的皮肤之中,三两下就将我的小腿抓挠地伤痕累累。
怎么回事?她看起来怎么跟结界外的怪物一样疯狂?
我强硬掰开了她的双手,将她踹至一边。她的身体被火烧得只剩一只胳膊,一条残腿。
但奇怪的事,她的胳膊和残腿,像是被注入了强大的怨念,依旧朝着我挪动着。
我赶紧站起身,夺门而出。
不巧的是,大师兄一手揪着李牧桑的衣领,一脸邪气地折返回来。
他看着我,森森笑道,“小七,好久不见啊。”
“你想做什么?”
门口已经被他堵死,我现在应当是插翅难逃了。
李牧桑奋力挣扎着,朝着大师兄吼道,“你别伤害她!我去给你找仙子,找上百个上千个都可以,求你别伤害他!”
大师兄松开李牧桑,啧啧出声,“我们的小王爷竟如此痴情?你难道不知她是仙界太子妃?”
“我管她是谁的太子妃,她将来,只能是我的王妃!”
“不许胡闹!”李牧野匆匆赶来,将李牧桑一拳打晕,扛在肩上,转而抬眼看着我,“这位就是水神之女?”
大师兄颔首,“正是。”
李牧野恨得咬牙切齿,大步冲上前,“贱人,我要将你撕碎!”
我指尖的蛛网蓄势待发,不过大师兄先我一步,阻止了他,“稍安勿躁,她是该死,但她尚还有用处!”
“什么意思?”李牧野这才收回了拳头,疑惑地看着大师兄。
大师兄冷哼,“你有所不知,她是仙界殿下的唯一弱点,擒获了她,我们此战万无一失。”
“那就暂且留她一条性命!”李牧野肩上扛着李牧桑,替大师兄关上了门扉,越走越远。
我透过门缝,只觉唯一一条生路被关死了。
我静静地看着大师兄,他也同样打量着我。
“坐下来,喝杯酒吧!”我见逃生无望,盘腿坐在地上,拿起酒杯一杯又一杯喝着。
大师兄也顺势坐下,但他并不喝酒,只定定地看着我,“为什么要背叛我?”
我放下酒杯,眼里一片迷蒙,“何为背叛?”
“你若不爱上容忌,你永远都是我的好师妹!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你也要离我而去?”大师兄情绪激动,猛灌着酒。
“我依稀记得多年以前,二师兄背叛师门的时候,也质问过我为什么要爱上容忌。”我不咸不淡地说道。
大师兄忽然将酒杯朝我砸来,我以灵力挡着,但他狂性大发,朝我扑来,张着嘴朝我脖颈咬来。
我隐隐察觉到不对劲,他似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我就地打滚,闪至一边,“你走火入魔了!”
他跪伏在地上,过了好久,才缓过劲,“放心,我要下地狱,一定会拖上你!”
“回头是岸,大师兄!你可能不知道,嫦娥仙子怀了你的骨肉。你若堕入地狱,你要她怎么办?”我既打不过他,只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只希望能说动他。
但,大师兄比我想象的,还要冷酷无情。
他听闻嫦娥仙子身怀有孕,并无显现出一丝一毫的惊喜,反倒讥讽着她,“我怎么可能看上那种残花败柳?在我之前,她和吴刚早就珠胎暗结,就连她宫中那只该死的兔子,也不知道和她做过多少次。”
“但她怀了你的骨肉!”
“那又如何?”大师兄步步逼近,身上紫色的邪气不断加重。
我捂着口鼻后退着,他手执尖刀步步紧逼。
“不用捂了!你方才在屋外偷窥时,已经被我的紫气侵袭,不久之后,你就会沦为行尸走肉,即便是容忌站在你身前,你也完全认不出他!”
该死!原来古怪的是他身上散发的紫气,我竟给忽略了。
他趁我不察,将尖刀在我脸上肆意刮划着,“哈哈哈哈,你说他看到你这副样子,还会爱你如初么?”
他揪着我的头发,将我拽到铜镜前,逼迫着我看着铜镜中满脸疮痍的自己,“你说,我将这样的你装在箱子里,送去给他,他会不会被你吓坏?”
我淡然地看着铜镜中,满脸血痕的自己,也别有一番韵味。我伸出舌头舔了舔脸上的鲜血,匝吧匝吧嘴,“微甜。”
“你在耍什么花招?”大师兄狐疑地看向我,任何女子被毁去容貌都不应是我这种态度,我显得太过平淡,平淡到有些变态。
我勾唇浅笑,“我能耍什么花招呢?我的大师兄!你且记得,你今日对我做的这一切,来日我定加倍奉还。”
大师兄张狂大笑,“直到现在,你还以为你有翻身之日?”
他用锁妖绳将我五花大绑着,随后牵着绳子的一端,将我带出屋子。他指着结界外的水怪说道,“看到没有?这些都是被我紫气净化过的怪物,它们活着的意义就是誓死效忠我,为了完成我的指令,不死不休。”
紫气?他到底修炼了什么魔功!倘若闻过紫气的人都会受他控制,那么和他接触过的人将无一能幸免。我思索着,脸上的血汩汩往下流淌,但碍于大师兄在一旁,我只能由着脸上皮肉翻出,不敢为自己疗伤。
大师兄又引着我绕过数条廊道,来到西海阴蚩尤族人聚集的地带。透过结界,我可以看到那些训练有素的西海阴蚩尤族人,正在海底厮杀着。
“比起仙界那些绣花拳腿,阴蚩尤族人这股狠劲,更能成大事!”大师兄不无骄傲地扬起手臂,向着结界外的阴蚩尤族人呐喊道,“杀!杀!杀!”
他们嗜血成性,杀红了眼。不得不说,他们每个人,都有着极强的作战意识,但可惜的是,大师兄只着重培养他们的狼性,大大削弱了他们的团结意识。西海阴蚩尤族当初之所以鼎盛,就是由于他们的凝聚力。
而现在的他们,如果每天都活在互相厮杀中,那么离衰败也就不远了。
我兴致缺缺地看向大师兄,“就这么点能耐?”
大师兄高昂的兴致被我一席话浇灭,他冷冷地看着我,“当然,这些和你比起来,都不算什么!等你变成了行尸走肉,你猜容忌会不会站在你面前,任由你将他撕成碎片?又或者他也没有那么爱你,见你丧失了理智,将你踹了迎娶其他女子也未可知。”
他冷嘲热讽着,随手将我关至小黑屋中。
我清楚地听见上锁的声音,心里反倒平静了些许。西海阴蚩尤族,看似强大到所向披靡,实则内部已经在慢慢瓦解。
现在比较棘手的是大师兄那周身的紫气,我暂时还不知道要如何解,但有一点能够确信的是,倘若大师兄身死,这些紫气应当会消散,而那些发了狂的海怪也会恢复正常。
我双手抱膝靠在角落中,任由黑暗笼罩。
“小美人儿!”门外,李牧桑的声音传来。
我摸索着站起身,移至门口,透过门缝微弱的光,询问道,“你怎么来了?”
李牧桑坐在门外,显出几分沮丧,“王兄不肯饶你,而且下令对我严加看守,我偷不到钥匙,只能在门口陪你一小会。”
“你知道文曲星官身上的紫气是怎么一回事吗?”我扒在门缝处,悄声问他。
他摇摇头,“我只知他练功时,每天都要吃几个仙子,但不知他的紫气从何而来。不过,如果这对你很重要,我会想方设法去套我王兄的话。”
“确实很重要,我中了紫气,极有可能会变得和水怪一样,没有感情,只有杀戮。当杀戮停止的那一瞬,就是生命终结的时刻。”我现在都不敢闭上眼,就怕闭上眼我就会忘记我自己是谁,忘记我曾那么爱,那么爱容忌。
李牧桑的手扣了扣门扉,安慰着我,“你先放宽心,我这就找王兄套话。”
他走之后,我缓缓地蹲在地上,回忆似乎在慢慢消散,原本很熟悉的人,我竟一下子想不起他的名字。难道,那紫气已经侵入我的大脑了?
比起死,我更担忧自己会变成行尸走肉。记忆在持续衰退中,我脑子里的人像越来越少。
不行,我一定要振作。
摸着袖中的琉璃珠,我不断祈祷着,倘若母皇父君在天有灵,定要保佑我逢凶化吉。
我紧握着琉璃珠,整个人蜷缩在地上,脸上的血迹已经凝固,倘若现在有人闯入,看到我这样子,定然会以为我已经死僵了。
没过一会儿,我能记起来的东西,越来越少,越来越少。
我手执着千叶冰凌,在地上刻着费力地刻着字,“容忌,我爱”。
紫气已经侵入我的五脏六腑,我尝试着用治愈术去驱赶周身的紫气。但只要我一驱动灵力,紫气蔓延的速度就变得更快。
挣扎了好一段时间,我终于因为体力不支,陷入昏迷之中。
在闭上眼眸的那一瞬,我隐隐约约感觉到,琉璃珠正在散发着微弱的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