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一个剑法超群的习武之人来说,剑是他的生命,执剑的手也是他的一切。
要一个人把他的手交出来,莫说一个剑士不会答应,便是一个寻常人,也不可能答应。
缺了一直握剑的那只手对一个习剑之人而言意味着什么,所有习武之人都知道。
若是换了另一只手来握剑,对习武之人来说,那便是一切从头开始。
剑是命,手也是命。
况且,人都是自私的,为了另一个人而把自己的手砍下来,怎么可能?
巫姑知道人性的自私,她是笃定了就算梅良真能交出赤焰之泪,也带不走阿黎。
他不会为了一个苗疆女人而把自己的右手留下,他不会为了一个苗疆女人而将自己的习武之路就此葬送。
她看得出来,这个中原来的年轻人是一个武学奇才,这样一个武学奇才,就更不可能自己断了自己的武学之路。
所以,蒙竹阿黎是走不了的。
雨愈下愈大,重重地打在阿黎的眼睛上,让她觉得自己的眼皮重得有些难以睁开。
但她终还是努力地抬起眼,看看面上总是看不出喜怒的梅良,再看看皱着眉的温含玉与微蹙着眉心的乔越,张张开裂的嘴,道:“没良心,小姐姐,王爷头儿,对不起,我不走了,对不起。”
温含玉的眉心瞬间拧成死结,她震惊地看着阿黎,“阿黎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下一瞬,只见阿黎忽地朝巫姑跪下了身来,悲伤且绝望道:“巫姑大人,我错了,我不走了,求求你,让他们走吧,他们不是恶魔,求求你让他们走吧!”
说着,她“咚咚咚”朝地上用力磕了三记响头,根本不由人阻拦。
她再抬头时,额上血污混着泥污,她把头磕破了。
没脸那张总是没有表情的脸上此刻慢慢蹙起了眉,他看着阿黎满是血污的脸,忽然问她道:“丫头,你不是说你们苗疆的人寨子的人都很好吗?”
她变成这副模样,这就是她说的苗疆人的好?
阿黎错愕着回答不上话。
他们是很好啊,只是不会对她好而已……
温含玉此时扯着阿黎的手臂将她用力扯了起来,虚弱不堪的阿黎哪里反抗得了她的力道,当即就被她扯着踉跄站了起来。
只见温含玉冷冷看着根本不将阿黎当人看的巫姑,语气沉沉道:“阿黎,这里没有人值得你下跪,跟我们走,从今往后你不会再受分毫欺负。”
乔越亦道:“阿黎姑娘,你的部族,已不值得你留下。”
不值得留下的地方,又何必再强迫自己留下。
只会痛苦得生不如死。
“阿黎,那个巫姑是不是说了什么你接受不了的条件,所以你才说你不走了?”温含玉将她的双臂紧紧抓着。
阿黎没有说话,但她通红的眼里却已露出了惊慌之色。
哪怕她想要藏,也藏不住这由心底生出的悲哀与恐惧。
温含玉已经看到了她的回答。
梅良也再道:“丫头,带不走你,我们也不会走的,说吧,她要什么条件?”
阿黎张张嘴,却又闭上,摇头,再用力摇头。
“我不走了,我真的不走了,没良心小姐姐王爷头儿,你们走吧!我不值得你们为我这么做!”
她只是一个连她自己的阿娘都不爱她的野种!
她不值得他们为她拼上性命!
温含玉手上的力道重得几乎要将她的胳膊捏碎。
她太眸看向梅良,梅良微微颔首,转回头,重新看向巫姑。
巫姑看阿黎痛苦着直摇头的模样以及她方才说的不走了的话,知她定没有将她的条件告诉梅良。
梅良此时也没有打算再问阿黎。
要问,就直接问这个掌控着乌离部族一切的巫姑。
他什么都没有说,毕竟说了他们也无法听懂。
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巫姑而已。
巫姑从他那双似乎不会起波澜的眼睛里看出了他想要问的问题。
既然蒙竹阿黎不肯告诉他,那就不妨她来告诉他。
她相信,他看得懂。
不过,他绝不会这么做。
在梅良有如死水一般的目光中,巫姑用手指了指他,然后抬起自己的右手,左手并起呈手刀状,朝右手砍了上去。
她的左手手刀停在右手手腕上。
梅良盯着看,然后瞳孔缩了缩。
巫姑轻轻地笑了一笑,因为她知道,梅良看懂了。
梅良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
他右手上握着他如师如父的大师兄以自身骨血投入熔炉铸成的朱砂剑。
但他却是对身后的阿黎道:“丫头,告诉他们,我手中的这把朱砂剑就是赤焰之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