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下,由月连山脉雪水汇流而成的连山河一直向西北方向蜿蜒,波河面光粼粼,如游蛇,又如一条金色的丝带,蔓延在西疆的广袤大地上,草木沿河而生,生长在粗砺的沙石之中,一望无际,与连山河一起,仿佛要连接上远方被夕阳烧得通红的天宇。
温含玉看着那一眼根本望不到尽头的树林,眸中满是震惊之色。
准确来说,不是震惊,而是惊艳。
她眸中映着夕阳的余晖,双眸如闪耀着明艳的光,正熠熠生辉。
乔越看她瞧得如此惊艳出神,自也向外望去。
这是他过去十四年一直都在看着的景色,在他心中亦是西疆最为震撼人心的景色,初见之时,他也是如温含玉这般,眸中尽是惊艳之色。
“那是胡杨林,这春末夏初之际,正是胡杨树开花的时节。”乔越温和道。
温含玉知道胡杨,因为它的树脂树根乃至花序都可入药,但真真切切见到胡杨,这是头一回。
且还是胡杨花开时的模样。
细小粉白的花绽放在枝头,一朵连一朵,一枝连一枝,一株连一株,一片连一片。
深深的胡杨林里,尽成花海,没有桃花的娇艳,亦没有杏花的烂漫,却又这世上所有娇艳的花所没有的顽强。
能在这风沙之地将花儿绽放成林的,全天之下,怕亦只有这胡杨树花而已。
尽是看着,便能让此前从未到过西疆的人肃然起敬。
生命的力量,从来都最能令人敬畏。
“西疆百姓都觉秋日的胡杨林最美,秋日的胡杨林足以媲美红枫林,不过我倒觉得这春末夏初的胡杨林更动人些。”看着那在夕阳余晖中安静绽放着花儿的胡杨林,乔越目光柔和。
秋日的胡杨林,火红得仿佛生命在做最后的怒放,仿佛一生不过是只求那一次绚烂,而春日的胡杨林是安静的,细小的花儿仿佛在与黄沙诉说着顽强的生命,没有热烈的颜色,却有温柔的坚持。
“阮阮可要下去看看?”乔越温和地问。
温含玉自然是觉得好,不过,“你不是急着要去青川城?”
“不差这一时半会的时间。”乔越道,“再有一个时辰左右的路程便能到青川城,不妨事。”
乔越说着,便唤住了驾车的十六,“十六停车。”
“是,主子。”十六缓缓收紧缰绳,把马车停了下来。
青川城与绿川城之间的路好认也好走,无需当地人带路也能轻易走到,只要顺着连山河走便可,马车可以朝发夕至,两座城池间离得并不算远,所以十六便自然而然地担起了车夫之职。
马车停靠在胡杨林旁,十六赶紧去最后那辆马车上将乔越的轮椅搬下来,只是这沙漠之地,要推动椅轮就要比平日里费上不少的力气。
“主子,要不属下背您吧?”十六关切道。
阿黎这会儿也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在马车上坐了一整个白天的她这会儿像一只被放出笼子的鸟儿似的,边跳边笑着跑向胡杨林。
跑着跑着她又回过头来,继而跑到也正往胡杨林走去的温含玉身旁来,拉起了她的手,不知说上了些什么,尔后欢快地拉着温含玉一块儿跑向胡杨林。
梅良懒洋洋地揉着眼,面无表情地看一眼仿佛撒欢似的已经跑得有些远了的阿黎,打着哈欠朝乔越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