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琴解释了一下，拿出一本故事书，放到她手上：“给，就讲这上面的故事吧，这些老人都是经历过战火的，他们最爱听的就是打仗的大英雄的故事。”
“哦，好。”田馨看了眼手中书本的名字，是彭帅的故事。
她翻开书签夹着的一页，是第75章。
“是从这里开始读吗？”
“嗯，其实随便哪里都可以，因为他们其实记不得那么多。”
顾琴的话，说得非常现实，可是在田馨听来，却有点冷漠。
她清了清嗓子，开始诵读彭帅的故事。
没过多久，一个哀怨的叫声，让她不由得停了下来。
只见，一个被绑着的老爷爷，大叫道：“囡囡啊，你在哪儿？囡囡，囡囡，囡囡……”
他也不知道在喊着谁，语调听起来，让人感觉特别心酸。
这时候，旁边的护工跑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老刘啊，别闹了，你家囡囡去外地工作了，不在这里。你要是想她，看看照片吧。”
说完，护工从口袋里拿出一张褪色发黄的照片，放到老头手中。
老头看着照片，眼神呆滞，想要继续叫喊，就被护工打了嘴。
……
田馨立时站了起来，想要制止她这样的行为。
顾琴却把她拦了下来，说：“田小姐，您先别冲动，听我跟你解释一下。老刘的情况比较复杂。我们的护工刚才做的事情，可能会让你觉得我们‘同仁医院’，在虐待他，没有给他们人权。可事实上呢，我们一个护工要照顾五六个老人，实在是忙不过来的。这位老人，他是被他女儿送来这里的，每天都要叫上几个小时，叫到嗓子都哑了，还在继续。但是，她女儿一个月，就来看他一次。然后，他得了这个病，父女俩即使见了面，也是认不出来的。”
“就算是这样，你们也不能打他呀！”
田馨的情绪有点激动，主要是联想到了自己的父亲。
“这个，不打他嘴巴的话，他就会叫个不停，不只是影响周围的病友，还对他自己的嗓子造成伤害。打了他，他就不会继续叫喊了。”
……
田馨拧着眉，只觉得这是自己听过最荒谬的解释。
因为病人一直叫喊，就应该打他的嘴来制止吗？
“顾护士，你们这种做法，不怕病人家属知道了，投诉你们，甚至打招呼吗？”
“田小姐，有时候，很多事情，不能过分理想化。”顾琴的表情严肃，看起来也是颇为无奈，道：“这样的护理中心，很多时候一个护工，或者护士，需要同时照顾五六个这样的老人，如果是一些特殊的节假日，护工和护士休假，那么在职的人员，可能就需要同时监管两三个房间。这样高强度的工作下，我们也是人，不可能对每一位老人或者小孩，照顾细致。”顿了顿，看田馨的表情，知道她并不接受，便继续道：
“或许，我这样的解释，在田小姐看来，是在介词开脱。可是，现实就是这样，老人的家属把他们送来这里，其实就是希望有人可以帮他们看着这些老人，不至于让他们遇到危险，或者无故走丢。因为，他们知道送来这里，跟送去那种一对一的看护中心，是有很大区别的。那种一对一的看护中心，收费很可能是他们几个月的工资。”
“所以，你的意思就是，你们已经做得够好了？不管是老人的家属，还是我这样的人，都不该指责你们。”
“我不是说我们够好了，我只是想说，送来这里的，都是默认我们这种看护模式的。因为，这就是现实。如果，自己有钱，有时间，我真的觉得把老人留在家里，自己照顾，或者请个看护24小时照顾，是最好的选择。可是，现实就是很多家属，都只是普通的工人，他们需要赚钱养家糊口，不可能不工作地留在家里，照顾这些老人。”
顾琴说到底，还是回归到了现实问题上。
她说的，也确实是事实。
田馨知道这里每个月的收费是3000多，其实已经是很多家庭中，一个人的一个月工资了。如果是小夫妻两个，带个孩子，那么这个负担是相当沉重的。
“或许，你说的都对，但我依然不能接受。”
“你的想法，我也明白。”顾琴无奈地叹了口气，说：“站在我的角度，我真的宁可自己照顾老人。”
田馨没有说话，就看到那个护工，把刚才叫喊的老人推出了活动室。
“那个……”
“田小姐放心，只是送老人回房间，让他休息一下。然后，我们的故事，还要继续读下去。因为，这里其他的老人，都等着听呢。”
田馨低头，长舒了口气，调节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把剩下的章节读完。
差不多到了下午3点，田馨和孟华结束了陪伴老人和小孩玩耍的活动，便跟着护工，到了老人们的生活区。
在很多老人的房间里，他们要帮着护工一起，给老人擦身，换衣服。
原本，田馨还觉得是比较简单的事情。
可是，没多久，她就出现了那种恶心，干呕的反应。
“田小姐，你没事吧？”护工上前，拍了拍她的后背，道：“你实在受不了的话，就在一旁等着吧，我来做就好了。”
“呕……”
田馨真的是长这么大，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场面，就是一些老太，年纪大了，出现了那种木木的状态，所以大小便都会失禁。
护工们就给他们穿上了成人纸尿裤。
这会儿擦身，换衣服，一撕开纸尿裤，就是扑面而来的臭味。
田馨一时间，真的没办法适应这种情况。
“您到一旁等吧。”
护工把田馨扶到门口，通风的位置，独自回到床前，为老太清洗，擦身。
田馨整个脸，都胀红了，忍不住道歉：“对不起，我真的没想到会这样。”
“不用道歉的，我们一开始做这些的时候，跟你是一样的。”护工并没有放在心上，笑了笑，说，“而且，我还是在家照顾小孩的，但是过来医院，照顾老人的时候，也是受不了的。毕竟成人和小孩，那个味道不一样的。”
护工举例说明的时候，田馨都出现了几次干呕的情况。
真的是隔着很远的距离，都可以闻到那股臭味。
“你们这个，用了多久克服的？”
“嗯，一个星期吧，反正一个星期之后，就习惯了。”
护工简单解释了一下，说，“当然，也有适应能力特别强的，三天左右，就完全能够承认了。”顿了顿，扶着一个老太躺会床上，帮她换好了衣裤，说：“其实啊，这些老人也是挺可怜的，子女都忙工作，没空照顾他们，家里也没有钱，只能丢来我们这里照顾。可是，这样照顾人的工作，工资又不算高，你说现在的社会，哪些人愿意做呢，也就是我们这样的外地来的，能够胜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