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西瓦厂。
刘汉儒熟门熟路的来到了西瓦厂,去找西瓦厂的纲头,倒不是他认识这名专门销赃的窝家。
而是因为这里是京城私jì)汇集的地方之一,刘汉儒和同僚们来过不少次了。
一条破烂小巷子,两旁都是青砖黑瓦破旧屋子。
时不时的能在门口碰见一株枣树,或是一株榆钱树,树底下坐着几名穿着补丁对襟的老头。
还有一些同样穿着补丁对襟的孩子,在满是污水的巷道里,跑来跑去。
西瓦厂私jì)汇集的地方,倒是被幕后的打行,整理还算是干净利落,没想到隔了一条巷子,就变成了这副破烂样子。
刘汉儒捂着鼻子走过去,就在实在受不了的时候,终于是见到那位京城最有实力的纲头之一。
纲头还是站在平整的院子里,挥动着那口雪花纹倭刀,带起一片刀光。
纲头瞧见有人来了,收刀入鞘,拿着一个汗巾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水:“刘郎中找在下有何事。”
刘汉儒在过来以前,还不相信这个纲头有那么神通广大,可以号令顺天府三成的青手喇唬,听到这一句刘郎中,却是相信了。
两人是第一次见面,在过来以前,刘汉儒包括那名介绍人都没有提起他的份:“一件事,让永定河边上的纺纱纺织作坊,全部关门。”
纲头皱了皱眉头:“宋老太爷的织布作坊?”
刘汉儒笑了,与聪明人合作,到底是会让人心愉快:“不错,正是........”
还没说完,纲头摆了摆手:“送客。”
刘汉儒脸上的笑容瞬间没了,淡淡的看着纲头:“你可要想好,拒绝了这件事你会得罪谁。”
纲头把汗巾搭在肩膀上,脱掉对襟,提起青石老井旁边的木桶,浇了一桶水在上。
二十几名壮汉立刻围了过去,虎视眈眈的看着刘汉儒,握紧了拳头。
刘汉儒淡淡的扫了一眼纲头,没有继续说话,离开了这里,去找一名打行的东家。
一名账房打扮的中年人,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这是为何。”
纲头拧干汗巾上面的水珠,擦了一般脸说道:“咱们是恶人不错,但是也要有底线。”
“前年的饥荒,去年的大旱,宋家救活了多少人,你心里有数。”
“别的不说,就说各县的青手喇唬,哪个没喝过宋家粥棚的粥,他们人品再坏,也不会恩将仇报的去对付宋老太爷。”
“不说别人了,就说你吧,当时闹饥荒的时候你不在顺天府吧,要不是宋家,你还能见到你老娘?”
账房看着刘汉儒洒然离开的背影,就像是看见了跳梁小丑:“说的没错,我再坏,坏到经常被人诅咒头顶流脓脚底长疮,也不会伤害宋老太爷。”
“说实话,你刚才要是真的敢答应,我就先捅死你,还了宋老太爷的大恩。”
“然后再自尽,还了咱俩的兄弟之义。”
纲手抽出雪花纹倭刀,继续练习刀法,没有说话。
差不多的场景,在刘汉儒面前接二连三的出现了三次,不管是销赃的纲头,还是打行的东家,就连那名最没有人的喇唬头领。
听说要对付宋老太爷,只有一句话,送客。
不过有一点不同的是,纲头和打行东家知道一些礼数,没对刘汉儒怎么样。
那名子很野的喇唬头领可就没有那么好脾气了,刘汉儒还没走出巷子口,就被人用麻袋蒙住脑袋,狠狠的打了一顿。
这还是因为刘汉儒后站着东林党,要不然就算他是正五品郎中,不是打他一顿那么简单了,而是直接扔进永定河里面。
几天以后,永定河附近出现了一种怪诞的现象,平时横行乡里的青手喇唬,自发的走到宋家朱家的作坊附近。
也不闹事,就蹲在不远处等着纺妇们放工,刚开始纺妇们吓的不轻,叫来了织布厂里面的家丁。
这些青手喇唬们只是远远的跟着,跟着那些没有家丁保护的纺妇们,等到她们安全回家了,主动离开了。
时间长了,纺妇们也明白了青手喇唬们没有恶意,接连保护了半个月,实在觉的难为了。
竟然主动邀请青手喇唬们去家里吃饭,没有什么好饭好菜,起码能吃饱。
很多青手喇唬吃着吃着,眼泪掉下来了。
这是他们第一次体会到,被人尊重是什么感觉。
很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