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老天爷似乎并不想这么无私的帮助我,它不想让我这么轻轻松松的到达地府。于是,在去年冬天,雪下得最大的时候,我死之前唯一一个,应该也是最后一个的变数出现了。”鱼目道长摸了摸本就丑陋无比的胡须,道:“那个冬天原本应该是我这辈子见到的最后一个冬季,本来一切便如那被漫天大雪掩盖住的黄土一般,始终存在,但却不为人知。”
鱼目道长说到这里,语气略显无奈,道:“每一届的崆峒弟子中,总有几个聪明,但不安分的存在,现在自然也是,大师兄的弟子杨烽便是这么一个人,都快要三十岁的人了,依然不安分,大冬天的出来乱走乱晃。”
“他这没目的的左摇右摆,七上八下的,竟然意外的闯进了我的小天地,他见有一个如此奇怪的人出现在崆峒腹地,第一反应便已经展开拳法向我攻来。贫道,自从斗方书生死后,便不再习练武功,想尽办法去遗忘,二十多年来招式也算忘得七七八八,原本的内力也被峭壁之上冷冽的寒风消磨的差不多了。可那深入骨髓的功夫,还是自然而然的下意识的使了出来。”鱼目道长说到这里,从尾到头的一路拳法又已使完,他见胡泊然听得聚精会神,想来已经不需要自己再打拳自证身份,便收拳重新拄着黑木拐杖站定。
鱼目道长接着说道:“我见有人来拳攻我,本来心中甚为喜悦,已经准备闭目待死,可没想到临了身体却不听使唤,下意识的一挡一格,与来人打斗起来,使得便是刚刚打给你看的这套崆峒派最为基础的拳法。那杨烽小子毕竟是大师兄的高徒,过手两招便已经判断出我是自家人,而非敌人。”
鱼目道长说到这里,脸上虽然仍是一副僵尸模样,可低沉的话语已较之前,轻快了许多。“我给他说,我是之前来观里学艺的人,因没什么天赋便转行在山上做起了打杂,后来干不动了,便在这僻静处,养老等死罢了。他见过老迈,且武功低微,自然是信了。”
胡泊然此时心中原有的怀疑已经散了个干干净净,他不禁问道:“鱼师伯,你为何不告诉杨烽师兄他实话呢?”
鱼目道长理所应当道:“我原本是个应该早在二十三年前便故去离开的人,自己贪生苟活了这么些时候,已经算给门中蒙羞了,就别说出来,自己心里清楚就行了。”说到这里,他看了看胡泊然,道:“至于,为什么如今却不怕令师门蒙羞,把这等丑事又告诉了你,一来是为了让你彻底相信我,我除了这样,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二来的话,等一下你就明白其中的道理了。”
“自那之后,杨烽小师侄,便把我这里当做了自己情绪的发泄地,别看他年岁不算大,心中想的、烦闷的可不少。我呢,自然是安静的当个听众,他既然愿意说,那我,就该好好听。”鱼目道长说到这里,低沉的嗓音又重新蒙上了一层厚重的悲伤,“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了上个月,那是他下山前最后一次去找我聊天,他把关于胡师弟这趟的任务与最近的难处,已经那梅庄的大会都一五一十的慢慢讲给了我,然后,便与他那位弟弟一同下山了。”
鱼目道长话语愈发沉重悲凉起来,“本来一切都好好的,这应该只是我死前的一段小插曲,可他走后,我却是感到浑身的不自在,好似生命中少了样极其重要的东西一般,我静坐苦死了三天三夜,终于知晓了一个事实。那就是——以我的智慧应该是想不出来了,不过杨烽看起来比我聪明点,他那或许有正确的答案,于是我便离开了那处待了二十三年的地方,下山来这湖州寻他,希望他能告诉我想要的答案,我缺少了什么。这样,我才能安心的死去,哪怕迟了这些年。”
“人老了,走的慢,我兜里也没钱,雇不起车马,自然只能这么有一遭没一遭的走着。”鱼目道长接着说道,“所幸年轻时候来过江南不少次,还依稀记得路,不会走反。轻功,是完完全全从脑子里丢掉了,不过腿好像还记得点皮毛,紧赶慢赶的昨天白天来到了镇上。”
“我知道他这一趟来,那是奉了胡师弟,他胡师叔的密令,找一位关门弟子,我向乡民打听到他与他弟弟一行人住进了你家,心中便猜的八九不离十了。现在,我想验证下我的猜想。孩子,实话实话,他们兄弟俩住进你家,给你说什么?让你做什么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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