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婉儿接过雪参,向白存孝笑道:“这支雪参,足抵你三年苦学,小小年纪,所遇如此之厚,以后千万不可起了懈怠侥幸之念!在我门下,小节不拘,大处却丝毫不准苟且,一经犯戒,处罚极严,任何人讲情,均无宽贷的呢!”虽然带笑说话,但话到快完之时,面容一整,不怒而威!白存孝那小年纪,也不由懔然,双膝跪倒恭谨受教!”
无忧头陀向汤章威笑道:“你也是极好姿质,只嫌暴躁气浮,才难得炼成内家最上乘的功力!这一趟万里西行,是我故意藉此略加磨练,其实自你一离恒山,我便始终在你马后。那白马白衣女子,功力不凡,据我推测,可能就是四灵之中的天香玉凤严凝素!但她武功颇似南海一派,难道与妙法神尼,有何关系?总之此女一脸正气,对你也颇钟情,将来必会不满四灵寨中各种倒行逆施,甚至倒戈相向,你却不准故意矫情,对她辜负!
白存孝在此先札内功根基,你可随我同返恒山,由我传授增进你一身所学!
三年后,再来此间,请韦婉儿略加指点,与白存孝一齐苦练,下山之时,大约便可与那些龟龙麟凤之流,一较长短的了了”汤章威先前觉得脸上讪讪的,后来听得无忧师伯不但慨允与韦婉儿,共同造就白存孝,并还愿对自己加以传授,不由喜出望外!才知自己过去,实太浅薄,这位师伯果如先师之言,外冷内热,急忙拜谢。
无忧头陀见诸事俱妥,起立告辞,汤章威则因与师伯同行,不便乘马,遂将乌云盖雪宝马,托付狄云带伺星星峡,代为饲养。白存孝对这位慕容叔叔,感情极厚,见他刚把自己送到,就要分离,不由含着泪珠,依依不舍!
汤章威也觉鼻头微酸,热泪欲落,勉强佯笑说道:“文侄向来最乖!你好好跟着师傅,札好内功根基,三年之后,慕容叔叔就来陪你一同习炼武功,暂时分别,不必难过卜何况你狄爷爷现还不走,要在此陪你几天呢!”
人世间事,以故意矫情最难,汤章威性情过人,掩抑不住衷心所感,话到后来,依然声带哽咽,白存孝更是两眶眼泪,像断线珍珠一般滚下!看得旁边三位武林奇人卜均不住点头,无忧头陀呵呵笑道:“万缘皆空,人生大梦!区区三年小别,弹指即过,白存孝赤子之心不说,我这痴师侄怎也排遣不开?你外号铁胆书生长白狂客,侠骨英风,而今安在?休得如此着相?还不快随我走!”
“走”字才出,无忧头陀手挽汤章威,身形已在八九丈外,刹时便已没入月光夜影之中不见。金沙掌狄云,在冷梅峪住了三日,也自告辞回转自己所居星星峡。
韦婉儿等众人走后,把狄云所赠的那支雪参,另加灵药,炼成三粒大如龙眼的白色灵丹.叫来白存孝,传了内家坐功吐纳口诀,正色说道:“我生平从未收徒,此番破例收你,一半固然是无忧大师情面难却,而你又身负血海深仇,本身姿质更好!另一半也因为近来江湖之中,邪恶之徒,势力太大,亟须加以整顿清除!而我与你无忧师伯,因辈份关系,又不值得亲自出手,所以才立意要造就出一株武林奇葩,以一身艺业,锄恶诛非,为江湖中伸张正义!等到昔年的两个老怪,被迫露面之时,我与你无忧师伯,再出手加以诛戮,以求根本上荡灭邪氛,永除后患,所以对你身上的期望极大!金沙掌狄大侠所赠雪参,更是边荒异宝,甚为难得!经我再加妙药,炼成三粒灵丹,赐你在这起始的三年之内,每年服食一粒,将来内家真力,必然极强,对掌法剑术方面,助益亦非凡浅!,你爹爹功力虽非甚高,但亦非内家名手,必系看出你根器至上,有望大成,所以丝毫武功皆未传授,免得走错路径,枉费心力!方才所传坐功吐纳口诀,妙用无穷,此时对你解说,尚难体会,且去将这灵丹服下一粒,并照我所传,朝夕各做上一个时辰,其他均可随意行动,但不准走出洞前百丈范围,过了一年,我再加传授。”
白存孝如言服下一粒灵丹之后,便照韦婉儿所传,在洞内另外一间石室之中,打起坐来。他灵慧已极,天悟神聪,心中毫无渣滓!师傅所传,又极简易,只叫他端坐蒲团之上,两腿交叉缩成一结,左右双脚分置膝头,足心向上!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牙关微叩,舌尖轻抵上腭,,两掌重叠皆仰,轻置丹田之下,凝神跌坐,先自口中呼出浊气一口,再自鼻中吸入清气,呼时稍快,吸时稍慢,并须吸尽,三呼三吸之后,始行澄心静坐。
白存孝起先觉得这样每天早晚坐上两个时辰,毫无趣味!但知慕容叔叔千辛万苦,把自己送上天山,师傅当然定是天下第一等的武林高人,所教不管难易,必有深意!依旧照样每日静坐,毫不懈担韦婉儿除了照顾他饮食之外,对他打坐情形,自传授以后,即从未过问。
洞前峪内,除了那一年四季经常盛开的无数梅花,和数十株苍松翠竹之外,尽是些嶙峋怪石,高的竟有两三丈余,最低韵也有七八尺高下。
白存孝早晚功课暇时,因师傅终日静坐,极少出室,不敢惊扰,一人闲得无聊,总是爬到那些老梅树上,静静的去领略一些淡淡幽香,偶然看见几朵残花,挂在枝头,觉得足为全树减色,不是爬上摘掉,就是用地上碎石,非把那些残花打落不可!
转眼半年,这天白存孝看见一株龙梅,离地丈余的横枝之上又有两朵残花。
遂仍依照惯例,先检了一把碎石,慢慢去打。他乎日己然练得颇有准头,可是这次却将一把碎石通统打完,不但没有打—下残花,反而把树上好花打坏不少!这一来不由犯了童心,因那横枝,又细又长距离本来颇远,不易爬过,一时气恼,纵起就是一手抓去!
谁知那细长横枝,竟自应手抓落,白存孝那里相信自已能跳一丈多高,怔了半天,找块较小怪石,试学平日所见幕容刚叔叔等人纵跃身法,也是一纵便上,并还毫不费力!
这才知道,自己所服灵丹,及这每日静坐,竟有如此功效!心中一动,遂把早上那次功课,改在梅林之中怪石的顶端打坐,果然呼吸天地草木的清新之气,精神更觉舒畅!,中午饭后和晚间,却仍在洞内石室用功。
一年过后,韦婉儿只叫他服下第二粒灵丹,并未另加传授,白存孝因师傅春温秋肃。不敢妄请。仍照昔日一般用功,到达将近两年半时,三粒灵丹,业已全部服下,他那以飞石击落残蕊的手法,也已练习到不但每发必中,而且可以一掌碎石,满把撒出,随兴所指,任意在同时击落十数朵残花败蕊!但往高处纵跃,则到两丈为止,无论如何使力,均难得再高!
这日正值隆冬,掌大雪花,迎风飘舞,白存孝晨课做毕,看见最喜欢的一株绿萼老梅之上,又有七八朵开残梅蕊。遂按往日习惯,检起一块拳大般的鹅卵石,往山壁上砸成十数小块,往空一扬,七八朵残花,纷纷落下,白存孝觉得自己掷石打花,近来准确已极,有点高兴。忽然听见师傅在身后洞口和声唤道:“文儿你来!”
白存孝垂手走过,韦婉儿含笑问道:“文儿你练习打坐,已经两年有半。
可觉得有些什么益处么?”
白存孝略为沉思,恭敬答道:“弟子尚未明其中奥妙,只觉得自练习坐功以后,体健身轻,并不怕冷,师傅请看这样大雪天气,弟子不就穿着单衣一袭么?”
韦婉儿笑道:“有此进境,业已不易,我方才看你飞石击花。手法甚准,可再取一块鹅卵石来,不必向山壁之上碰撞,且照我所传,在石上盘坐调气,贯拄右掌,打它一下试试!”
白存孝不知师傅意旨,只得遵命坐好,慢慢把气调匀,贯注右臂,照定那块鹅卵石,轻轻一掌,竟然和在山壁之上碰撞一样,应手裂成七八小块!
他那里料到就这样的静坐两年多的时间,竟能举掌碎石,正在惊喜交集之间,韦婉儿又道:“文儿不要疑诧!你且用你打落梅花残蕊的手法,向我五官面目,用力打来!”
白存孝一闻此言,吓得低头连说不敢,禁不住静宁真入一再催迫,才检了一块最小碎石,轻轻抛向恩师胸前!
那知树上的残花败蕊,虽然可以应掌而落,但要想占得韦婉儿一点衣角,却是难极!眼看那块小石发时极准,但在快到胸前之时,却向左上方斜掠而过,白存孝屡试不爽,稍有不服,再加上韦婉儿仍在含笑令他尽情施展,不由双颊微红,恭身退出五六步去,发话招呼道:“恩师留神,弟子遵命放肆!”
他仍未敢如言去打师傅面目,手扬五六道惊风,齐向韦婉儿腹部袭到!
韦婉儿不闪不避,巍立如山,碎石到得身前,均极其自然的向上下左右各方,偏飞而过。白存孝方觉一怔,韦婉儿已自含笑说道:“道家内功练法,重于运气凝神聚神,使精气神三者,结合融会无间,以神役气,以气使力,以力固神,循环往复,周行不息。小足以外坚内壮,固本焙元,大足以和合阴阳,胚育灵胎,进参上道。但凡此种种,必须摒绝七情六欲,及一切贪嗔痴爱之事,返本还原,使四大皆空,三相并忘,六根清静,苦行修持不可。事属至难,非从打坐忘情之法入手,不克为功!因内功之主要关键,在于凝神,敛气、固精三事,若能心如明镜,一尘不染,一念不生,则其自凝,其气自敛,其精自固!倘灵台之间,杂念纷投,憎爱起灭,则精气神三者,非但不足以收敛凝固,反必败精、散气、耗神,莫成一事!我听教你静坐之法,妙用无穷!
一切武功,皆须从此奠立根底,事先不加说明之故,系怕你一得失之念,反易偾事!两年多来,。我时时暗中默察!你姿质上佳,又加上灵药之力,进境已不在小,不过不明分合变化及运用之妙而已。你所自练飞石,仅能击物,不能击人,上纵无法超过两丈,均系仅有死力,不会活用之故,须-知既称内家,必需能够做到运化刚柔,调和神气,任意为之,无往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