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记得了?
穆瑾玥心沉了沉。
“不过——”他抬手摸了摸下巴,对上穆瑾玥倏而明亮的眼眸,邪肆一笑:“我以前居然那么有文化?这话一听,就很高大上啊!”
穆瑾玥眼底的光,骤然暗了下去。
她不甘心,有些急切的追问:“你真的没有印象了么?当初我五岁,在临汝的医——”
话说到一半,孔深打断她,一脸惊讶的表情,眼睛睁得太大,那股少年气质就更加鲜明了:“你还记得自己五岁的事情?厉害厉害。”
穆瑾玥没再多说了。
她其实是想问,要怎么做,才能让孔靖放弃让她回孔家的想法。
当初她陷入迷途,是这个小舅舅两句话点醒了她,而现在,她再一次处于尴尬的境地,孔深又出现了。
只可惜,这一次没人能教她了。
穆瑾玥一下子就散了继续闲逛的心情,只是孔深还在旁边,她到底不好意思直说,心不在焉的跟在他旁边走着。
身边的人蓦地停下脚步,穆瑾玥还没发现,依旧匀速前行,等她发现孔深不在旁边的时候,微微一愣,然后回头,两人中间隔了约莫两米的距离。
穆瑾玥正要走回去,孔深开口了。
“看你左手边。”
穆瑾玥依言看过去,是一棵树。
不同于花园里那些名贵的种类,这棵树看起来其貌不扬,枝条微垂,叶子都很少,处处透着荒芜,像是很快就要死去一样。
孔深慢悠悠地走过来,在她旁边停下,也仰着头看,神色莫名,语气不似方才的随意,微微低沉,竟是透出几分成熟的气韵。
“你知道这是什么树么?”
穆瑾玥实话实说:“不知道。”
“这是余甘果树,算是一种水果吧。”
穆瑾玥静静听着,虽然她并不知道余甘果是个什么东西。
“你知道为什么这棵树变成了现在的样子么?”
她沉默了一下:“不知道。”
“余甘果是南方的水果,北方的气候根本不适合它生长,更别说结果了。”
穆瑾玥目光一滞,转头,看向孔深。
他依旧仰着脖子,双手惬意的揣在兜里,站姿也很懒散,穆瑾玥看不见他的脸,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表情,只是能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一丝讥诮讽刺。
“这棵树刚移植过来的时候,父亲让人好好看护,可是一点用都没有。”
“然后父亲就放弃了,原本想让人把它砍掉,可是空了一块会很不好看,他又没想好要换成什么。时间一长,他又日理万机的,也就忘记了。”
说到这,他停住了,穆瑾玥忍不住追问:“然后呢?”
孔深眯了眯眼睛,收敛了眼底的情绪,然后他低头,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还有什么然后?”
穆瑾玥抿了抿唇,直觉孔深这话,是想告诉她些什么。
脑海里倏地闪过一丝亮光,可没等她抓住那点光亮,孔深就一勾她的肩膀,带着她转了个圈,往回走。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得赶紧回去,跟李婶报个菜单,不然午饭又没一个我爱吃的菜了。”
思绪被打断,穆瑾玥微微蹙眉,听到他的话,下意识地顺着问了一句:“那你喜欢吃什么?”
孔深如数家珍:“地三鲜,凉拌土豆丝,清炒油菜!”
穆瑾玥:“……”
还挺接地气的。
只不过,在孔家呆了两天,穆瑾玥已经大概看出来了,孔靖是个无肉不欢的,一桌子菜,也就一个纯素的,难怪孔深要离开孔家。
民以食为天,吃都吃不到一块儿去,怎么一起生活?
她又问了:“你是素食主义者?”
“不是啊,”孔深吹了一声口哨:“我还喜欢炒猪肝,最喜欢的菜。”他皱了皱眉,很苦恼:“可是我爸不吃,也看不得别人吃。”停顿了一下,他声音微沉,似感慨,似强调:“那个人啊,控制欲强着呢。”
控制欲……
穆瑾玥福至心灵,蓦地明白了什么。
孔靖是个控制欲很强的人,他希望所有的事情都按照自己设想的轨道进行,可一旦出现了偏差,发现对方不受自己的控制,就会因此,生出舍弃的心理。
就像那棵树。
她顿时明白了孔深带她出来的用意。
穆瑾玥仰头,太阳有些大,这地方没了树荫遮挡,阳光正好落在眼睛里,她不自在的眯了眯眼睛,却没低头,而是露出一抹比阳光更加灿烂的笑容。
“小舅舅,”她声音清冽干净,像酷暑中一汪清泉:“谢谢你。”
孔深似有不解,“谢我做什么?”
她摇了摇头,不再多言,只是那双眼睛里落了细碎的光,流光溢彩的好看。
两人回到客厅的时候,所有人都保持着之前的姿势,桌上水杯里的水倒是都或多或少的下降了。
一进屋,孔深就直奔厨房,穆瑾玥猜测,他应该是去找那个负责厨房工作的王婶报菜单了。
她回到原来的位置坐下,孔安思瞧了眼跟其他人聊天,注意力显然没放在这边角落的孔靖,低声问她:“你小舅舅和你说什么了?怎么这么高兴?”
穆瑾玥笑笑,轻描淡写道:“就是聊了聊小舅舅旅游时候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