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鸑鷟本还不罢休,只是碍于苏辰砂不好失了礼数,便也忍了口气,收了手去。
“阿梨,听我一句,你们之间定有误会,可否容苏越解释开来?”苏辰砂既已如此一说,刀鸑鷟也不是那般小气之人,便朝着他点点头。
“如此甚好。”昨日苏辰砂便从苏越口中得知刀鸑鷟便是当日在北漠与他们交手,且抢去了他匕首之人,但苏辰砂却并未因此认为刀鸑鷟心存歹念,今日让苏越与她相见,一是想让他二人化干戈为玉帛,二是想要弄清刀鸑鷟与他师傅为何要抢劫商队。“小越,既然阿梨愿意听你一言,你便清楚地将当日之事说出来。
“是,公子。”苏越双手抱拳至于胸前,朝着苏辰砂行了礼,又面向刀鸑鷟开口道,“那日我与三位大哥一同押送运往北朝荆漠国的交商物品,在疾风关一茶棚休息时遇上了苏梨与她师傅。我四人本是用了饭就准备继续赶路,谁知不等我们启程便已经被苏梨偷去了公子你那柄匕首,我等看他们有意劫去我们的货物,便与他们动了手。最后,苏梨被青洺大哥打伤,而她师傅伤在了我的手下。”怕是那时开始,刀鸑鷟就开始对他记恨了。
苏越的一字一句清晰入耳,而她此刻却有些耳根发红,一想到自己想要抢劫之人竟是救了自己之人的手下,她便觉着甚是难堪,一时间竟有些懊恼。
况且,自己偷的那柄匕首,竟是苏辰砂之物。耳根与脸颊愈发燥热起来,此时此刻再多的言语都徒劳无力。
“原来如此。”苏辰砂像是早已料到,并未有何讶异的反应,只是抿唇浅笑,讳莫如深。
“公子,我与师傅不过是想劫富济贫,疾风镇四周有太多因战火而受到牵连的无辜百姓,他们温饱尚不可解决,而我与师傅心有余而力不足,只得靠劫持过往商贩的货物来救济他们,让他们能多活上一些时日。”刀鸑鷟越说越心急,不断地去偷看苏辰砂的脸色,生怕他如水的眸子即刻就阴沉下来。“那把匕首我现在就去拿过来物归原主。”
“你心地善良,这无可厚非,只是你要明白一个道理,这世上所有该存在的都有存在的理由。”苏辰砂依旧噙笑,声音温和,“富商们家财万贯,即便多是不义之财那也是他们靠自己得来的,他们的过失自有公道评判,该受的惩罚也不会因他们有钱有势就逃脱掉,你且不能用此般莽撞的方式来替他们决断。北朝战火纷飞,百姓惨遭无辜屠戮,流离失所,未能饱食暖衣,确实让人痛心难过。但你最不该做的便是以片面的目光去看待此事,劫富济贫,心虽纯良,但行为却与强盗无异,你若想救助那些可怜的百姓,办法有千千万万种,可绝不该是这种。”句句箴言,刀鸑鷟入耳入心,苏辰砂虽温柔至极,却在无形中透露出一股不容违背的威严,那是严肃与镇重的警示。
就如同在教育自己的孩子一般,苏辰砂走至她的面前,牵起她的手来,“别人的东西即便再不善,也是别人的,不是你的。”顿了顿,似乎是看见她双眼隐隐泛红,不自觉的将语调放到最轻,“你可懂了,阿梨?”
苏辰砂的轻唤,让刀鸑鷟心上一暖,手背上传来的温凉触感却是她回过神来。她深深地望着苏辰砂隐着远山的双眸,那里静驻着令人安心的力量,她铭记着苏辰砂今晚之言,想是从此后不敢忘记。
“我懂了。”
“懂了便好。”苏辰砂抽开手来,抚上她的发丝,像对待孩童般替她顺发,“那把匕首,你留着吧,权当我送与你的见面礼了。”
“这怎么行?”眸中是骤然闪过的惊慌,那把匕首一看便价值不菲,想来对苏辰砂应是珍贵重要之物,怎能随随便便就赠与自己了呢?
“我说行便行。”苏辰砂觉着她可爱好笑,“如今你与小越误会也解开了,日后可能好好相处?”
“好。”她答的爽快干脆,苏辰砂已经做到这般地步,她又怎好再与苏越不和,况且日后同处一个屋檐下,定是要和睦相处的。
“小越,你还不过来握手言和?”苏辰砂有意调侃,连嘴角微笑的弧度都不禁上扬了几分。
“公子”苏越先是有些许犹豫,但见刀鸑鷟都已大方应下,便痛痛快快地道,“阿梨,那日打伤你与你师傅之事,我向你道歉。既然日后你也跟着公子了,若是不介意便看在公子的面上叫我一声越大哥,今后无论何时只要你开口我定会帮忙,若是在外受了委屈大哥便替你讨回来。”苏越的面容本是坚毅而冷冰,此番这些话一出口,倒是让人觉着万分亲切。
“好,越大哥,你可不能食言。”刀鸑鷟扬眉一笑,竟是爽快潇洒的大漠豪情。
“嗯,绝不食言。”苏越爽朗一笑,但见刀鸑鷟此番打扮,倒真有几分俊朗侠士的风采。
苏辰砂立在他们身旁,静看二人面带笑意,窗外浮云舒卷,清冽冷风轻旋而过,似乎世事变迁,皆与他无关,他一身出尘,单单是静站于此都隔离了尘嚣。
刀鸑鷟静静地看他,大漠云烟,长河落日在此远去;疏星暗夜,陈尸百骸暂且抛诸身后。所有的苦难与血泪都被这男子刻着静谧的双眸隐去,这一刻,刀鸑鷟只觉得心下平静安稳,岁月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