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担心,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他声音沉稳,似已经掌控了局。
尽管林曦月颇为担心,但听他如此说,也就放下心来。
陆琮牵引着马儿向前缓行,眼睛却时不时看向身前的人儿。
他接到皇上的指派不过才过五日的时间,京中大多数官员都不甚知晓,更别说是京外之人了。可听曦月方才的语气,像是知道他在京中有要务一般。
陆琮隐约觉得奇怪,随后又想起山洪一事。尽管他相信她,但还是忍不住出声问道,“曦月,你怎知会有山洪?”
闻此,林曦月身子微僵,整个人绷住了。
她没有回答,陆琮也没有催问,只是搂紧了她,怕她忽然就溜走了。
不知过了多久,林曦月才轻舒一口气,好似下了沉重的决心一般,缓缓出声道:“我看见了。”
看见了?陆琮心里咯噔一下,他不明白她的意思,但是紧张感却在心中顿起。他向来对任何事情都有把握,可唯独面对曦月,却始终有一种无措之感萦绕在心中,仿佛她随时会在自己身边消失。
搂抱着自己的手臂渐渐收紧,林曦月有一丝难受,却没挣扎。
等了许久,陆琮没有出声相问,也没有远离她的意思,林曦月心里微安,明白他是无条件相信自己的。既然他如此冷静,她也不怕会吓着他,继续道:“在我脑海中,存留了许多场景,其中之一便是山洪肆虐沂水河岸之后的惨景。”
“我并非是确定山洪会来,只是十分怀疑。”她仔细给他说出自己的分析。
“按理来说,夷望溪的水再大,也不可能会将人冲走。可偏偏元宵那晚,溪水大到却能将我冲走。”
“而且昨晚,突降暴雨,且还有大风刮着,我寻人取了沂水上来查看,发现河水十分浑浊,这绝对不是寻常能出现的情况。”
“可我说出来,其他人都不信,还让我安心。”
“谁知不久之后,船就遭遇了剧烈的碰撞,是上游的船被急流冲了下来,撞上了我们船。”
“所有人这才意识到危险,并一起逃离上岸。”说起昨晚的经历,林曦月仍旧后怕,且还夹带了一丝委屈。要知道,船上之人不相信会有危险,不肯离开的时候,她有多担心。可她担心又能如何,没有任何处理之法。
好在老天给出了警醒,若是没有大船的碰撞,直接遭遇山洪,连人带船估计都已经落入了沂水河底。
昨夜事态紧急,陆琮并不清楚发生了何事。他本以为曦月等人逃离上岸,只是因为害怕大风大雨,他哪曾想过其中还有如此曲折。
现在想来,他只觉后怕。万一众人不肯离开,曦月又会如何呢?
“我的曦月,真聪明。”他低声喃喃,沉稳的声音里略带了些颤音。
听得陆琮的夸赞,林曦月微扬起小脸,神色颇为自豪。
低头瞧见她的小模样,他嘴角勾起,揉了揉她的小脑袋,颇为无奈地摇头笑了。
营地隔黎城不远,一个多时辰,人的脚程都差不多都该到了,更别说是骑马。
眼见着前方路上的人多了起来,林曦月重新上了自己的马,又开始小心谨慎地前行起来。
“别怕,我不会让你掉下去的。”他轻声笑道。
听得陆琮声音里的打趣,林曦月瞥了他一眼,没有出声,她可不觉得自己随意就能稳稳坐着。
“近段时间,黎城事多,我暂且不会回京。你若有事,可随时唤林云来寻我。”眼见分别在即,陆琮仔细交代。
听到陆琮提起林云,林曦月忽然才注意到林云和林雨两人不知去哪儿了。好似昨晚下船之后,她就没有看到他们。
“他们人呢?”她疑惑问道。
“在后面跟着。”陆琮侧头往后示意了一下。
后面?林曦月往后看去,仔细搜寻一番,果不其然,见林云和林雨两人就隐藏其中。
只是,这气质和原先在林家时,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若不是陆琮告诉她,她还真是不会轻易察觉。
毕竟,在林家时,两人穿着小厮的粗衫布衣,手里拿着扫帚,整理院子的模样,和此时着黑衣,骑高头大马的样子实在是差了太多。
她忍不住低笑出声。
“怎么了?”谁逗笑了她?陆琮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瞥到林云和林雨,眼里略有深意。
无辜跟在后面的林云和林雨,先是被曦月姑娘打量,随后又被主子冷视。两人只觉后背有凉意袭来,禁不住打了个寒噤,还望是错觉才好……
林曦月收回视线,脸上仍是带着笑意,“无事,我就觉得林云和林雨跟着我,太过委屈了。”
“他们不委屈,你放宽心。家里有什么脏活累活,都尽管唤他们去做。”说这话时,陆琮略微有些咬牙。曦月的心疼,居然落在了他们两人身上。若是情况准许,他都想自己去林宅了。
当然,这也只能是想想。
先不说京里的事情,现今黎城的事都有够忙的。
一行人来到黎城城门口时,正巧遇上前来接人的林睿泽。
隔着老远,林睿泽便看见了曦月,同时也看清了正和曦月说笑的王副将。
才走一个,没想又来一个。
这个王副将,相貌寻常,身体状况倒是不错,年纪轻轻成了副将,不清楚是家里出了力,还是靠自己拼出来的。
不管如何,任何身份不明之人想接近曦月,他都得仔细防范着。
陆琮不知,尽管他换了身份,然林睿泽对他的防备之心,却一点也未打消,反而有更加严峻的趋势。
林曦月回家的第二日,林睿泽便动身去了麓山书院。
如今的黎城,因为山洪突袭,城内管理较为混乱。
许多无家可归的百姓涌进黎城,府衙为了安置难民,是忙得不可开交。
林允元本是离开了府衙,可因着这事,又被唤了过去做事。
天色很晚,他才拖着疲惫的身子从府衙赶回。
“湘君,这段时间,城内太过混乱,你和曦月尽量避免出门。就算是要出门,也得带着林云和林雨。”他脱了鞋袜,将脚放进热水盆中,同时和夫人交代道。
见他如此严肃,林周氏倒是觉得奇怪,“房屋受毁的百姓,府衙不是已经解决得差不多了吗?为何城内仍旧混乱?”她想着或许是有人闹事,然没想却听得允元解释道:“沂水沿岸被毁了房屋的人家,何止是黎城之人,周边不少它地也有许多。”
“你的意思是,别处的受灾之人,也来了我们黎城?”她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颇为不解,“这是为何啊?”
提起这点,林允元只觉怒火上涌,“这两日,进城的难民不减反增,我们觉得奇怪,派人去询问一番后,才得知进城的并非是黎城之人,而是周边临地的百姓。他们亦是糟了洪难,无家可归,遭遇如此大难,本就令人绝望了,可他们的本地官,不仅不管他们,还将他们赶走。这不,他们没了去处,只能进到能收容难民的黎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