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这个时候来送犒赏?”马兴嘀咕一声,但还是让看门的人开门。这些日子每隔几日张温或李坚就会采买一些活猪活鸡送到各个营中,权当出不了军营的将士的犒赏,他虽然对时间有些诟病,但也没有怀疑什么。
很快门被打开,汉人将士推着车进来,问道:“你们的这些东西放到哪?”
“没有活猪吧?”马兴先确定一下,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说:“送到营寨的东北角,那里是我们放菜蔬肉鱼的地方。”忍不住又抱怨道:“也真是的,都这个时候才送来,将士们大多已经睡下了。幸亏都是活物,不然明天该臭了吃不了了。”
“知足吧。”领头之人的目光听到马兴的话闪了闪,随即不动声色道:“副帅还能特意想着你们不吃猪肉,没送几头猪过来就不错了。”
他这话说的很没有上下尊卑,但马兴也没有在意:现在汉人千户百户对他们色目人指挥使都这样,他要是在意早气死了。正好他的营帐也在东北边,就要顺路带着他们过去。
可他正要转过头,却一眼瞥见一个士兵的鞋竟然是一双皮靴,顿时怀疑起来。普通明军将士不要说皮靴,就是布鞋都不舍得穿,这人怎么会穿着皮靴?
马兴于是一边用手势提醒侍卫注意防备,一边问道:“你们我怎么看着面生?是哪个卫所的?”
为首那人没好气的说道:“怎么,你还怀疑我们不成!就让你看看李副帅的命令。”一边说着,这人从腰间掏出一个东西向他走过来。
马兴从他手里接过这件东西,打开一看确实是李坚的命令,他又核对了一番印记,确定无误,并非伪造。
马兴于是抬起头来,正要说‘对不住’,忽然面前一道寒光闪过,他习惯性地一躲闪,只听‘噌’的一声,他的发髻已经从头上掉了下来,束起的头发披散开,挡住了他的目光。
马兴心中十分诧异,但多次上战场形成的下意识的反应毫不含糊,一把从腰间抽出刀来,又躲过面前这人的另外一刀,自己反手一下结果了他。
可就在此时,他忽然感觉另一侧的腰间剧痛,顿时倒在地上,双眼模糊的看向前方。
只见此时原本推着车的人现在都已经手持刀枪,有些人还拿着火把,他身边的侍卫已经全被杀光;这些原本与他们衣着一般无二的人又纷纷从腰间抽出一个红色的绸带绑在肩膀上,几十人为一队向将士们歇息的营帐跑过去。
马兴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喊道:“有安南人袭……”可他仅仅说了几个字就被捂住嘴巴。他还听到捂住他嘴的人与另外一人用汉话说道:“这还是个指挥使?要不要杀?”
“既然是指挥使,就等上头的人过来的时候交给上头吧,咱们别随便杀。”
马兴不太懂他们的对话,只是拼命挣扎,但后背被打了几下,又被破布塞进嘴里,五花大绑起来。几个人将他绑起来后,随意扔在地上。
之后马兴就见到了他此生的从未想象过会发生的事情:无数色目人衣衫不整的从帐篷种跑出来,随即迎面被一刀干掉;这些人还从车上拿出几个桶将油洒在帐篷上,用火把点起火来将整个将士们休息的营帐地方化作一片火海。
马兴眼睛变得通红,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用尽全身的力气挣扎起来:抢来的身外之物还罢了,可营中还有几个和他关系极好的朋友,还有他的两个侄子这次也被征召来打仗,此时他们可都在里面!
不过他的挣扎注定是没什么结果的。一个看守的人又给了他几下,训斥道:“乱动什么!乱动什么!老老实实待着。不必看着他们被烧死就激动,一会儿你就可以和他们团聚了。”
又嗤笑道:“听说你们色目人信的教里面说,死了以后可以上天堂享受皇帝才能享到的福,什么美女环绕,什么美酒佳肴数之不尽,那你有什么可抱怨的?应该为他们高兴才是。”
马兴目光愤怒的看向这人,但这人丝毫不在意,只是‘哈哈’大笑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再没有人从营帐中跑出来,空气中到处充盈着肉被烧焦的气味。几个人将自己身上淋得湿透,走进去查看是否还有活着的人,若是还有就给他一刀。
又过了一会儿,马兴只听有人说道:“上头派人来巡视了。”看守他的人把他掼到车上,推到营寨门口。
不多时,只见到一个身穿精制铠甲的带着许多护卫走过来,众人纷纷行礼道:“见过李副帅!”
“都起来。”李坚答应一声,马上问道:“已经都办好了?”
“启禀副帅,除了卫指挥使马兴,其他人都已经死在营帐中了。马兴则在这里。”这人一边说着,一边将放着马兴的车推了过来。
李坚听到他的话,脸上闪现出一丝不忍之色,但很快消失无踪。他走上前,将马兴嘴里堵着的破布抽出来,说道:“到底原来是朝廷命官,还是给些体面吧。”
“李坚,为什么,为什么不给我们色目人一条活路?”马兴十分悲愤地问道。
他脸上此时并没有刚刚得知原来要杀他们的人是朝廷、所以十分惊讶的表情。早在捆绑着的时候他就已经将这件事想明白了。
“没有为什么,只是因为你们是色目人。你要怪,就怪你们的祖上为何要来到大明的地界吧。”李坚顿了顿,在马兴再次出言前对推着马车的人又说了两个字:“体面。”
这人随即从腰间抽出一条白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