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其他人同样如此,或许此地的其他江湖人自始至终不觉得气机有何变化,但江令寒几人自是能感受其中诡异。
他们心中,已然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只是第五唯我没有出手。
他好像是一下想到了什么,想通了什么,也仿佛是刚刚察觉。
是某些重要的、先前被他忽视的事情,悄然发生了,而他之前竟毫无所察。
第五唯我眼底如有风暴凝聚,在刹那间湮灭无数。
风和雨依旧,而天空仍然没有放晴,他身形一闪,车帘晃动,进了马车之中。
“走。”他说。
骑兵调转,一行人离去。
苏澈真气一松,却有不解。
“就这么走了?”
这是此时许多人心中所想,不免为之疑惑。
“许是另有要事?”叶青玄刮了刮下巴,试探道。
江令寒摇头,看着那千骑离去,泥水溅起。
“倒像是他另想起要事。”他说。
“不错,离去时颇显匆匆。”秦凡点头。
真实情况为何,众人自然无从猜起,但不只是他们,便是其余人这心头也不免惴惴--如今终于见了这传闻之人的现身,其代表朝廷的那般威势,真的是他们可以压制的么?
想到这,不免有人看向众人之前的江令寒和石不予,或许,也只有观潮阁和真武教这等宗门的阁主或掌教,才能成为那人的对手。
但是,他们真的会因此而动么?
隐约间,关于因墨家之事,江湖各派的联合之意,便有些消沉了。
苏澈看了几眼,对于这般情绪,自然能感受的到。
“先回庄里吧。”季子裳说道:“等师傅回来,再做商议。”
这当然是为今最稳妥的法子,一众人在雨中,走进聚义庄。
只不过人群里的顾叔朝仰头,看着有些失意落魄,自始至终,方才朝廷的那些人,都未注意过他,便是第五唯我,都当他是不存在。
还真的是,让人生气啊,他想着,摇头苦笑。
苏澈当然能看见,却也不好说什么,更何况他此时心中在意的,还是第五唯我为何声势浩大地来,却又匆匆忙忙地就走了。
“难道是因为应笑看?”他传音道。
毕竟,正是问了应笑看下落之后,对方神情才有所变化,并马上离去。
玉沁思忖片刻,无法给出确切答复,因为就算她也是如此怀疑的,也都只是怀疑罢了。
“等等看吧。”她说。
……
雨声淅沥,耳边是打在马车顶上的噼啪声。
第五唯我脸上不见笑意,反而有些阴沉,一双深邃的眼眸里,满是沉思。
马车走的不快,马蹄声踏过泥泞,带着一种奇异的律动。
他之所以离开,是因为听闻应笑看下落后,惊然间联想到了一件事。
早年间从皇宫藏书库、锦衣卫、东厂、罗网的无数机密中,抽丝剥茧发现的一个秘密,有关一些人的存在。
这本是多年前的猜测,至今尚未发现什么蛛丝马迹,但就在方才,他心中没来由地有一瞬的悸动出现。
应笑看不会在这个时候,轻易因一信邀约而离开聚义庄,除非那是极重要的事,非得他出庄不可。
或许是一件事,或许是因为某个人,也或许,是因为威胁。
第五唯我眼眸沉了沉,半个时辰,朝廷在聚义庄四下的探子,既然没有向他汇报此事,那便说明没有发现应笑看的踪迹。
而即便此时与对方立场相悖,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应笑看此人素来磊落,就算发现监视,即便是极重要之事,也不会全然隐藏踪迹。
因为这样会让朝廷,会让他误会,那样就会对聚义庄不利。
应笑看身为巨侠,有这份考量。
所以,他的行踪,自己应该知晓。
但现在,自己毫无所觉,若非季子裳说他不在庄里,且在自己先前的试探里,也的确没发现应笑看的存在,自己还真以为应笑看就在聚义庄!
一种太久没有过的紧张,出现在心头,第五唯我却并不觉得诧异,反而是有几分热血沸腾。
正是这种久违的感觉,带着危险的刺激,全身上下好似每一处都在舒张着一种喜悦。
而本是阴沉的天空,乌云缓缓散去,雨渐渐小了。
第五唯我深吸口气,然后吐出。
荡开的车帘外,可见阳光洒落在车辕上。
他觉得,应笑看或许凶多吉少了。
若将此消息放入江湖,必足以引起轩然大波,能让应巨侠凶多吉少的险境或是人,放眼天下也是屈指可数。
但在第五唯我心里,却真是这么认为的。
应笑看的武功,他或多或少知道一些,便是在江湖里,也是一代宗师,可排进天下前五之列。
可是,若是面对那些人,如果那些人真的像自己所看的秘录中描述的那样…
第五唯我伸手,掀开窗帘的一角,看着雨后如洗的山野。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今后江湖,就再无巨侠了。
而他要尽快返回神都,将手下的力量散出去,寻找应笑看和那些人可能遗漏的消息。
他有些紧张,但更多的,还是终觅对手后的跃跃欲试。
……
山野之中,林木众多。
丘陵之高,灌木丛生,怪石之上,两道身影一站一坐,一高一矮,一壮一瘦,于此间,看着百丈外经过的玄甲精骑。
而他们的目光,在那辆双驾马车上,只是一扫而过,似是根本不敢多看逗留。
站着的高大的壮硕之人,抱着胳膊,浑身笼罩在黑袍之下。
坐着的矮小的瘦弱身影,则沾了点口水,捻开手中的册子。然后,从怀里取了朱笔,在上面划了一道,好似点去了一个人名。
“真是期待,与他交手。”身边的人,瓮声道。
“你最好不要这么想。”瘦小的人将朱笔和册子一收,“否则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身边的人哼了声,不再开口,他知道,对方是怕自己鲁莽,因此暴露。
只是虽然不忿莽撞,却也只是这么说说而已。
不然的话,他们也不会只是站在这百丈之外,看着那人从眼前安然离去了。
甚至,连多余的目光都不敢。
已知之中,百米之内,是第五唯我动辄间的天地之域,但他们只能离得更远。
起码,现在只能是这样。
不过,不会太久了。
两人相视一眼,身影于原地缓缓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