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父女二人谁也没再说话,彼此静默着过了好一会儿,龟兹王扬了扬手,示意让她退下去。
白裳裳便福了身,退后几步,正要转身出去,却听见王座上的人开口说道:“去了中原,旁的事就丢开吧,不比在家里。”
白裳裳听罢,猛地一惊,旁的事是指什么事?莫非他都知道?那这些年自以为瞒过一切、靠自己混出的一片天地,原来都是在他掌控之下?
有了这个认识,白裳裳直觉得脑袋震得嗡嗡响,却见那人却面色如常,依旧斜回榻上,拿起折子不看她。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父爱如山?再怎么翻腾,都没有翻过他为她立起的五指山。这些年每每经历化险为夷、柳暗花明,她都算在菩萨身上,如今再想想,或许该谢的都是这位不显山不露水的父王。
想到此处,突然觉得自己对父亲的爱,从来都不甚懂得,无论是作为白珊珊,还是白裳裳,他们似乎从来都不肯轻易言说,更不愿外露情感,只默默做了许多,却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白珊珊如今困在此处,不知二十一世纪的父亲是否因此一夜白头,那些彼此都未来得及说出口的暖心话,或许永远都没有机会说了。
而真正的白裳裳,也未尝有机会得知她父王对她的真心,便不知魂归去了何处,如果让龟兹王知道了真相心中定也颇为遗憾吧。
心中翻江倒海地想了一通,又回味起他方才的那席话,她终究还是忍不住脱口问道:“西境若成焦土,你要怎么办?可不可以离开?去昭怙厘当大和尚可好?”
或许没想到她会问这一串没头没脑的话,龟兹王放下折子,转过脸来看着她,突然笑了。
眼里情绪却看不清,也不理她的问题,淡淡开口道:“快去吧,这几日好好休息。”说罢便唤了太监,送她回明珠殿。
白裳裳不好执拗缠他回话,只得福身告退了。
跟着太监走到门口,忍不住回身向着里间再望了一眼,却见龟兹王竟然立着身,也正望向她。
夕阳从一侧的窗里透进来,斜斜照在他的身上,将平日里颇让人疏离的君王威严掩去大半,只剩下一派柔和的温润气度。
忽然间觉得他原生得极好看,哪怕已有些暮气,却也依稀看得出盛时光景,想来定配得上草原之花的突厥公主一见倾心。
想起那些道听途说的故事里,他始终扮演了一个负心王子,可这两次相见,白裳裳总觉得,这段往事的背后,并非传言中那般简单。
他几次看向自己的眼神中,都掺杂着太多复杂的情绪,而总感觉他眼中看见的,也并不止是她白裳裳,或者还有那位早逝的突厥公主吧,毕竟云嬷嬷常说,公主与王后真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可这中间又有怎样的爱恨情仇,白裳裳一时也无暇细究,毕竟斯人已逝,再多恩怨纠缠,也只能随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