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景遇不紧不慢地道:“对不起谨相,我不擅饮酒。”
明云裳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道:“容太傅莫不是看不起我?”
容景遇闻到那浓烈的酒香便又不自觉地想起了那件陈年往事,他缓缓地道:“若谨相有此雅兴,遇自当奉陪。”
他说罢举起了酒杯,眸子里满是浅淡的笑意。他曾经想和她好安安静静地喝上几杯酒,只是那样的一个想法显得是那么的奢侈,而今她主动敬他的酒,不管怎么样,他也要喝上一口。
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明云裳又将他的酒杯满上道:“我来京城这么长的时间一直承蒙容太傅的关照,这杯酒我自己敬容太傅。”
容景遇的眸光微深道:“谨相有千杯不醉之量,今日可是想灌醉我?”
“岂敢。”明云裳淡笑道:“容太傅有一身的内力,又岂会害怕这区区杯中之酒?”
容景遇幽幽地道:“我已有好些年没有喝酒了,如今天再饮,却已如隔世。”
明老爷在一旁道:“容太傅和谨相都是宜城里最为出色的少年才俊,如今这般站在一起,实在是让人感叹万千!是我这把老骨头没有福气,不能与二位结亲。”
明云裳扭头看着容景遇道:“容太傅先后和明府的两位小姐订过亲,五小姐明云裳已是世子妃,容太傅就不用多想了。可是这里还有六小姐明云彩,明夫人,你方才不是让我替明六小姐保大媒吗?你瞧着容太傅如何?”
崔氏的面色微微一变,容景遇曾退过明云彩的婚,只是谨夜风早就进了京,怕是并不知道这件事情,倒显得有些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她还没有说话,明云彩的脸色已变得极为难看了,明云裳又笑呵呵地道:“容太傅未娶,明六小姐未嫁,然后又都是从宜城来的,知根知底,明五小姐又是世子妃,容太傅若是娶了明六小姐,就和世子是自家人了,这当真是极妙的事情!”
容景遇脸上的笑容不变,只淡淡地道:“谨相这个法子想得倒是极好,以前谨府和明府也是邻居,谨相和明六小姐也是自小相识,我瞧着你们倒是极为合适的。”
“容太傅就是爱说笑,我家有两妻,若是再敢娶的话,公主得打断我的腿,另一只母老虎也得找我拼命,哪像容太傅如今还未成亲,乐得自由快活。”明云裳笑了笑,竟伸手拍了拍容景遇的胸膛。
容景遇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她的手,她却已像个没事人一般将手抽了回去。
明老爷知道容景遇的心思,像容景遇那样的人,又岂会看上明云彩,当下只得道:“谨相说笑了,容太傅的门第太高,明家在宜城也只是一介寻常的百姓,又哪里敢高攀容太傅。”
容景遇淡淡一笑不说话,明云裳却又笑道:“那是容太傅不解风情,我若是像容太傅一样是单身,定将明六小姐娶回家去。”
容景遇的眸光微转,并不答话,明云裳却又看着明云彩道:“明六小姐不必伤心,这世上的好男人又不只容太傅一个,你我自小一起长大,我也没有妹子,你便是我的亲妹子了。”
明云彩没料到明云裳会这样说,当下轻轻抬起头来道:“多谢谨相!”
明老爷和崔氏闻言心里倒都是极高兴的,他们这一次到京城来之后,原本就断了所有的退路,原本就想赖在谨府的,而今谨夜风主动说出这样的话来,那么他们以后就更加的方便了。而两人对容景遇原本还存着的一分心思,在这一刻也散了,到如今他们倒不再信容景遇的鬼话了。
容景遇自也感觉到了那些极为微妙的变化,好个明云裳,今日里设下这个阵仗不过是想把明老爷和崔氏从他的手里挖出去。
他只是浅浅一笑,倒也没有再说什么。
明云裳又给容景遇倒满酒道:“难得今日如此高兴,容太傅可千万不要扫兴才是。”
容景遇看着她递过来的酒,一扬脖子便喝得精光,他看着明云裳的眼睛道:“只要是谨相敬的酒,遇又岂能不喝?”
明云裳赞道:“爽快!来,我们继续喝!”她又给容景遇把酒满上。
容景遇斜斜地看了她一眼,却见她的黑眸如星子一般亮,他淡淡一笑,将酒一饮而尽。
明云裳又将明老爷拉上,三人一起喝,明老爷是个书生,平日里滴酒不沾,今日明云裳一敬酒,他便只能硬着头皮把酒喝完。只是三杯下肚,明老爷也开始说起酒话来了。
崔氏想拦他也拦不住,而明老爷醉酒之后话是极多的,他一把拉过容景遇道:“容景遇,你在宜城的时候把我们明家往死里欺负,害得云裳她险些丧命,你的心肠当真是极黑的!”
他这句话一说出口,明云裳也愣了一下,没料到明老爷竟还记得她的事情。
崔氏一听就急了,她拦着明老爷道:“老爷,你喝多了!”
“我没喝多!”明老爷大声道:“当日若不是因为他死死相逼,我又岂会将云裳嫁给那个断了一条腿的富商,我只寻思着云裳若是有个有钱有势的人保护,便不会再受容景遇的欺辱,不想云裳竟逃了婚,好在她的运气不错,遇到了世子。要不然,容景遇又岂会放过她!”
明云裳没料到当初明老爷把她嫁给战天南时竟还有这一层的考虑,她扭头看了容景遇一眼,容景遇淡淡地道:“明夫人,明老爷喝多了,你把他送回来吧,我还有事情要和谨相说。”
崔氏应了一声便去扶明老爷,明老爷一把将她推开道:“容景遇,你这一次将我们骗到京城来,只怕还是为了云裳,我跟你说,你休想打云裳的主意,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断然不会让你欺负她!”
明云裳的心里一暖,看了容景遇一眼,容景遇的眸光丝毫未变,他淡淡地道:“看来明老爷真是喝多少了,来人……”
“来人啦,送明老爷回府。”明云裳打断他的话道。
容景遇笑了笑,莫扬伸手去扶明老爷,明云裳也站起来道:“我亲自送明老爷回去,容太傅,真是抱歉,下次我们再一起下棋。”
容景遇的嘴角微勾,轻轻点头,赫然是个谦谦君子。
明云裳扶着明老爷走下了楼,容景遇脸上的笑意已结成了冰。
崔氏推了明云彩一把道:“你和谨相一起扶你爹!”
明云彩明白她的意思,忙伸手去扶,而明云裳的手却微微一松,明老爷的身子已朝前栽了过去,手正好印在一张卖妻的纸上,而他的手已不知何时被人涂满了红色的印油,这般一按下去,一个鲜红的手印便印了上去。
明老爷原本迷醉的眼,在看到那张纸后陡然亮了几分,他想也不想伸手就欲去撕那一张纸,不想有人的手比他的手更快,将那张纸抢了过去,然后再补了明老爷一脚道:“你这个破烂货,昨日在赌场里输了一千两银子想翻本,把你的媳妇也押上了,今日里竟还想赖帐,我告诉你,门都没有,也不打听打听这是什么地方,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那人的话一说完,便有几个人如狼似虎一般冲了上来,伸手一把将崔氏抓住道:“虽然老了一点,但是保养的还不错,还能卖几个钱!来人啦,把她给我带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