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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8章(1 / 2)

 众人闻声望去,看到一名红衣女子缓步入殿,神情颇为自负,正是李明芯。

倒是看到李明芯的装扮后,众人都不自觉地又将目光转向了柳冰眉,只因为李明芯今日也是一身海棠红的装束,荷叶领罗衫,下着红裙,头戴赤金首饰,装扮得十分明艳华贵,乍一看,倒好似跟柳冰眉同府姐妹一般,有些促狭的人都不自觉悄声笑了出来。

柳冰眉恨得直咬牙。

在这种隆重的场合,本就有些忌讳撞衫,何况和她撞衫的,居然还是李明芯!上次柳府寿宴的事情传开,李明芯在京城名媛已经传成了笑料,眼下两人居然穿着同色的衣裳,让那些心黑的人传出去,还不知道要怎么作践她?何况……

这般鲜艳妩媚的红色,李明芯也配?

“李小姐好大的口气,不知道准备了什么样世所罕见的珍品?”柳冰眉半带讥刺半带玩笑地道。连她苦心准备的绣品,都被柳冰依压下风头,李家才到京城多久?能准备出什么样的好东西来?

李明芯也不多话,转身骄矜地取过锦盒,取出里面的绣图。

众人都凝目望去,只见光洁如雪的丝帛上,绣着一树云霞般灿烂的桃花,花下一名红衣女子伫立,虽然只是个背景,但青丝如墨,背影窈窕,倒是意蕴悠远。

“李小姐这副人物绣图也算精致,可是想要和柳三小姐比恐怕还不够吧?”在场的人都是管家贵族出身,对李明芯这种骤然富贵的人本就不屑,偏李明芯还不知道收敛,处处都摆出高人一等的模样,到好似自己天地无双,更让这些小姐们恼恨,这时便有人道,“云京注本就不易模仿,临摹尚且不好写,何况是刺绣?何况还绣得极有闵大家的风韵,将书法和刺绣完美结合,当真不愧是世族大家的小姐!”

话到后来,却是拿柳冰依的家世讽刺李府的根基浅薄。

李明芯冷笑一声,也不答话,只将手中的绣图翻转过来,露出了背面。

众人都不解其意,却也被她的动作吸引去了注意力,再定神一看,顿时大吃一惊。只见绣图背面仍然是一副完整的绣图,却变成了海棠花开,红衣女子立在花丛旁边,面庞微侧,仍然没有露出脸,之露出一抹精致的面颊轮廓,却已经有着无限的动人。正面反面都是绣图,显然这是双面绣。

双面绣本就珍罕,而这幅双面绣非但正反面都没有露出线头,而且两面的图案也不尽相同,一树桃花,一树海棠,红衣女子的姿态也微有变化,构图却都细腻柔滑,没有半点生硬,可谓双面绣中的极品!

若是以绣技论,李明芯的绣图显然要比柳冰依高上一筹。

看着众人惊讶的眼神,李明芯心中不屑。这些京城闺秀,遇到这样的事情只知道寻找京城最好的绣娘,却不知刺绣真正繁盛的地方是在江南。好在凌伯伯在靖州得到斗绣的消息早,当即就在南方寻找最好的绣娘,连同书信一起送到李府,这才赶得及在斗绣前绣出这么一副精致的双面绣来,眼下果然压了众人一筹。

见李明芯气焰越发嚣张,众人心中都不忿。

尤其,更有心思深远的人看看李明芯绣图上的红衣女子,再瞧瞧李明芯,越发明白了李明芯拿这张绣图的用意。

若是这副绣图真的在斗绣中夺了魁首,自然会声名远扬,被人所珍视,随之的,绣图的内容也会广为传颂。这上面绣着个红衣女子,偏李明芯就爱穿红衣裳,两件事一搭起来,人们多半会猜想这绣图上的女子就是李明芯。

到时候这绣图越广为传颂,李明芯的身价也就越来越高。

她这不但想要拿绣图夺魁,还想要用这个绣图为自己增加身价!这个李明芯,打得好如意算盘!

越是想到这点,在场的女子就越发恼恨嫉妒。

“哼,这斗绣关乎大夏和荆国的议和,关系两国声威,这李明芯居然把自己绣了上去,安的什么心思?难道她还以为是青楼选花魁不成?当真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人,就算一朝高升,也一样轻浮浅薄!”有人低声议论着。

在场没有一个人喜欢李明芯,闻言顿时纷纷附和。

“哼,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不过是羡慕嫉妒罢了!”李明芯自然也听到了这些话语,虽然心中恼怒,更多的却是骄矜,冷声道。

这幅绣图的用意,李树杰早就向李明芯解说过,眼下见众人都对她的绣图说不出话来,李明芯心中越发欢欣起来。等到她这副绣图夺魁,连带她的名声也会广为传颂,到时候定然会被京城贵族竞相追逐,这其中自然也就包括了九殿下!

想到宇泓墨绝色的容颜,温柔如水的深情,李明芯顿时双颊如酡,眼神欲醉。

而这幅态度,在众人眼中越发不讨喜。

尤其想到就算她们再怎么诋毁李明芯,这幅绣图的确出色,说不定真的能够选去与荆国斗绣,成就李明芯的名声,众人越发觉得不甘心,谁也不愿意在这时候搭理李明芯,纷纷左顾右盼,四下找话题来说,存心要排挤冷落李明芯。

“咦?大家快瞧那是什么?”

就在这时候,忽然有些失声道,嗓音有些尖锐,一下子就将众人的注意力集中了过去。

说话的是个身着玫瑰紫衣裳的少女,她正惊讶地遥望着远处。

透过窗户,隔了十多步远的地方是一座偏殿,殿前的石阶上摆放着时令鲜花。如今秋末冬初,只有些晚菊,多数是金黄色的,十分耀眼。然而如今,在这些金黄色的晚菊中,却赫然多出了一盆牡丹花,看起来正是被称为花中之后的魏紫,在这深秋季节中,格外显得繁花锦盛,身姿卓然。

“奇怪了,在这深秋季节,居然还有牡丹花?”那少女喃喃道。

这下顿时将众人的注意力全部吸引了过去。女孩少有不爱花的,尤其是象征着富贵锦绣的牡丹花,更是为众人所钟爱,尤其在这百花凋零的季节突然出现的牡丹花,越发让人好奇起来:“许是花房新培育出来的品种吧?不过居然能够在深秋季节绽放,而且开得这般繁盛,当真难得!”

“可不是吗?不知道是怎么培育出来的,要是也能弄一盆摆在屋里就好了!”

“是啊是啊,不止好看,面子和里子也都有了。”

……

众人纷纷议论着,情形十分热烈,连方才的争执都暂时跑到了脑后。

这时候已经有好奇的人上前去观赏,结果走到跟前才讶然出声道:“咦?这不是牡丹花……这是……这居然是一幅绣图!天啊,居然有这样栩栩如生的绣图,简直跟真的一模一样!”说话,仍然忍不住用手去触摸那娇嫩的花瓣,似乎仍然不敢相信,这盆魏紫居然是绣出来的,而非真实。

听说这也是幅绣图,众皆哗然,立刻都围拢上去。

直到手触到锦帛,人们才确定这的确是一幅绣图,朱门绮户,牡丹花开,只不过绣得太过惟妙惟肖,而背景又与后面的宫殿相似,而且不知道如何绣制而成,牡丹花竟然微微凸出,立体感十足,一眼望去,竟像是真的牡丹花一样。这般逼真的绣技,实在是前所未闻!

“我真不敢相信,这居然是绣出来的,真是巧夺天工!”有人感叹道。

众人原就不忿李明芯出彩,这时候见有绣图能够压下她的风头,立刻大肆夸奖,各种赞美之词不绝于耳。

李明芯在旁边看着,气得脸色铁青,这怎么可能?居然有人的绣图比她的还要出色?

许久,众人才反应过来,纷纷打听道:“这副绣图是谁的?”

就在这时,忽然有笑声传来,紧接着柳贵妃雍容华贵的身影便出现在众人眼前。她携着旁边蓝衣女子的手,赞赏地道:“初袖,本宫与你的打赌,可是本宫赢了!本宫早说了,这幅绣图如此逼真出众,人人见了只要都要以为是真的,你偏不信。现在如何?这幅绣图,本宫连着换了六个宫殿挂着,瞧见的人个个都以为是真的,都在好奇怎么秋天还有牡丹花?花房的人今儿不知道被追问了多少遍,个个都摸不着头脑。”

袁初袖却神色恭谨地道:“贵妃娘娘谬赞了,这是大家抬举奴婢呢!”

两人谈话间,众人也顿时明白过来,原来这幅逼真的朱门锦绣图,是这个袁初袖绣出来的。

之前宠妾灭妻的谣言在京城传了那么久,虽然后来谣言渐渐平息,但这位袁氏也就出了名。如今又突然拿出这么一幅绣图,不由得众人不仔细打量。

只见她穿着湖蓝色绣折枝花卉的对襟夹袄,下着堆花襦裙,鬓边斜插着一只凤簪,垂珠流苏悠悠晃荡着,越发衬得她面若凝脂,明艳之中又透着温婉妩媚,与上次在芍药花宴看到的柔顺温婉截然不同,倒是让人眼前一亮。兼之声音悦耳动听,神态柔和,竟让人有种想要继续听她说话的**,十分招人喜欢。

看着眼下的袁初袖,倒有人慢慢有些相信当初七殿下宠妾灭妻的谣言了。

有这般娇媚女子在怀,李纤柔怎么可能是对手?

不过现在李纤柔都已经过世,再提这些也都没有意义。何况现在柳贵妃又这般赞不绝口,对袁初袖小小的侍妾和颜悦色,谈笑风生,显然是要捧这个袁氏上位。再说,袁初袖的绣图也的确巧夺天工,正巧又能够压住李明芯的气焰,在这种情况下,众人谁也不会去跟柳贵妃过不去,当即上前恭维起来。

“眼下这情形,今日斗绣的魁首肯定是袁姑娘的了!”

“是啊,这么巧夺天工的绣品,必定能够压下荆国的气焰,为我大夏增光。”

“到底是七殿下宫里的人,好生心灵手巧!”

……。

这次斗绣还没开始,但从柳冰眉的绣品,再到柳冰依的绣品,再到李明芯的绣品,最后是袁初袖的压轴之作,也都的确珍罕非凡,**迭起,因此虽然是恭维,众人的语气中也带着几分由衷。

赞美之声中,只有柳冰依面带微笑,心中却是十分平静。

原本九皇子妃打算为她代绣,自己不参加这次斗绣,但后来她坚持要自己动手,希望能够得到九皇子妃的指点。虽然对这副云京注很满意,但毕竟事无绝对,以防万一,九皇子也绣了一副绣图。如果她的绣图能够夺魁自然不必说,但如果有其他人的绣图比她的更好,九皇子妃就会带着绣图出现,无论如何,不能够让这个风头被七殿下那边的人抢去。

袁初袖的这副朱门锦绣的确很出色,但是和九皇子妃的绣技相比,却还远远不够。

想到自己曾经惊鸿一瞥的绣图,不管第多少次想起,柳冰依心中仍然充满了震撼。真可惜,九皇子妃拿来参加斗绣的并不是那副绣图,否则绝对会让在场所有人都哑口无言,那才是真正的巧夺天工!不过,就算是九皇子妃后来又绣的那副绣图,想要压过袁初袖也并非不可能。

不知道到时候在场这些人又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对于这副绣图,柳贵妃当然十分有信心,但是却更希望能够锦上添花,在最恰当的时候用最引人瞩目的方式出场,震动全场,这样才更有震撼力。因此,她一直派人盯着殿内的情形,见众人都被李明芯的嚣张气焰所激怒,却偏偏无法压下李明芯的绣图,就知道机会来了,刻意将绣图放在晚菊丛中,以取得令人惊艳的效果。

果然,眼下正如柳贵妃所料,众人纷纷都在赞美,认定了袁初袖的绣图会夺魁。

如今事事顺利,唯一的忧虑,就是裴元歌那边……。希望那边的事情能够一切顺利!

——我是柳贵妃又出幺蛾子的分界线——

殿内的情形,自然也传到了裴元歌的耳中。原本照她的预计,柳冰依的绣图已经足以在京城笑傲,显然李明芯和袁初袖都拿出更好的绣图,只怕是找到了南方的绣娘。不过,裴元歌在关州居住了三年,再加上前世的经验,对于江南那边的刺绣也十分了解,确信自己的绣图能够占到上风。

只是可惜了,如果让柳冰依夺魁,效果会更好。

但眼下却不能让宇泓烨出头!裴元歌想着,让紫苑带着她准备好的绣图,朝着斗绣的宫殿前去。

然而,就在她的辇车行驶到一座宫殿前时,突然听得“哗啦”一声,不知从哪里来的一盆水从天而降,将裴元歌等众人兜头兜脸泼个正着。虽然紫苑等人即使察觉到不对,忙护着裴元歌,但裴元歌身上仍然沾上了不少水迹,情形显得颇为狼狈。

青黛忙询问裴元歌是否安好,随即又恼怒地喝道:“谁泼的水?快出来认罪,否则让我查出来,统统打死!”

旁边宫殿的高楼上立刻有人应声道:“呀,对不起对不起!”紧接着边有人飞奔而下,从宫殿门口跑了出来,跪在地上连声磕头,声音有些颤抖地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刚刚孙御女糊了妆,因此奴才打水给孙御女洗脸。完了偷懒想着少走几步路,就从楼上倒了下来,没想到九皇子妃正巧经过……。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说着磕头如捣蒜。

“胡说!宫里泼水都是有泼水的地方,谁敢从楼上直接泼下来?何况那楼离宫墙还有段距离,如果不是用尽了力气,故意朝着九皇子妃这边泼过来,怎么可能泼得这么远?你打量我们都是傻子,想就这样糊弄过去不成?”青黛当即伶牙俐齿地呵斥道,这件事分明蹊跷得很!

那小太监只一个劲儿地磕头,咬定了是想偷懒才会这样。

紫苑则检查了下,忽然低声道:“皇子妃,糟了,绣图被弄脏了!”

水泼下来的一瞬间,她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只一心想要护着裴元歌,因此就没注意到其他,再加上情形混乱,绣图虽然装在锦盒里,却仍然露出缝隙,沾染了水迹,原本雪白的绢面顿时染上了些黑黑红红的痕迹,顿时将好好的绣图毁了。

这般明显的情形,裴元歌哪里看不出来蹊跷?这小太监八成是冲着她的绣图来的,想必是受到了柳贵妃的指使,故意来使坏。而这种虾兵蟹将,裴元歌也不耐烦和他纠缠,冷声道:“青黛,不必和他啰嗦,直接送到御刑监,让他们处置!”

当即就有人出列,将这个小太监拖走。

“可是皇子妃,眼下绣图被污了,拿这个去斗绣显然是不行了,这要如何是好?”青黛愤愤地道,“总不能让袁初袖夺了魁首,说不定还会顺势求情,解除七殿下的禁足!”好不容易七殿下被禁足,春阳宫得了些安生日子,何况柳贵妃用这样的手段,想想就叫人生气。

总不能就这么便宜了她!

裴元歌自然也明白其中的关键,她比青黛更不想宇泓烨被解除禁足:“算了,我的衣裳脏了,先回春阳宫换衣裳,其他的事情再慢慢计较。”

如果不想让柳贵妃得逞,那就只有……。

裴元歌微微叹息,原本她不太想动用那副绣图来出风头的,但眼下情形所逼,也只好取出那副绣图了!

——我是柳贵妃弄巧成拙的分界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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