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傅英杰沉吟不语,并没有拦阻寿昌伯夫人的意思,裴诸城的心顿时沉了下来。
这件事,看来傅英杰也是知情的,甚至可能就是他纵容的……。
果然,沉默了许久后,傅英杰慢慢地开口道:“裴大哥,这门亲事还是作罢了吧!并不是我嫌贫爱富,此刻若是裴府落败,哪怕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我傅英杰也没有二话,必定风风光光地迎娶四小姐过门。但四小姐做下这种事情,我寿昌伯府绝不能忍!”
“你夫人口口声声说歌儿做了丑事,你也说歌儿做下了事情,我倒要问问,歌儿到底做了什么?”看着眼前同生共死了**年,浴血厮杀,战场上打下来的兄弟,居然说出这样的话,裴诸城心中不可谓不痛。寿昌伯夫人胡言乱语,污蔑歌儿,他生气,但是还不算放在心上,因为他知道,她就是夹缠不清的人。但傅英杰不同!
他们是兄弟啊!
傅英杰犹豫了下,还是道:“四小姐她……。与男子私相授受!再怎么样,我不能让盛儿戴绿帽子!”
“傅英杰!”裴诸城目眦欲裂,一声怒喝,如平地惊雷。
傅英杰脸色变了变,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道:“裴大哥,我知道你听了会恼,但这是事实。那名男子拿着跟四小姐的定情信物到镇国候府去,说与四小姐两情相悦,已经互定终身,只是碍于镇国候府的婚约,无法相携,请镇国侯和安世子成全。所以镇国候府才会跟裴府退亲!”
“这种鬼话你也相信?”裴诸城嘶吼道,“镇国候府退掉这门亲事,是因为叶问筠看上了安卓然,镇国候府想要攀上叶家,甩掉裴府的婚约,所以才会退亲。难道你不知道吗?居然会相信这种无稽的传言?你跟我**年的兄弟,过命的交情,居然也会相信这种鬼话?”
说着,一时间怒气无处发泄,狠狠地抓起旁边的黑漆椅子,砸在地上,四分五裂。
“这不是谣言,是安世子和镇国侯派人来告诉我夫人的。”傅英杰也有些恼怒了,“那人到镇国候府时,镇国候府上上下下的人都看得清楚,而且那人说得头头是道,镇国侯和安世子不得不信,所以才会退亲。这件事,镇国候,安世子乃至镇国候府所有见过他的人都可为证。而且,还有那名男子的性命,他叫万关晓,是今科举子。如果裴大哥有心去查,一定能够查到这个人!”
“不,可,能!”裴诸城半个字都不信,斩钉截铁地道,“歌儿不可能做这种事情!”
的确,跟寿昌伯府这桩亲事订得有些急了,因为有五殿下在前面。但是,在定下这桩亲事前,他曾经明明白白地问过歌儿,问她是否有意中人。若是有,只要人品上进,他都能接受,当时歌儿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跟他说了,没有!所以才会定下寿昌伯府这桩婚事。如果歌儿真有私情,当时为什么不告诉他?
他已经说得那么清楚了!
这分明就是镇国候府的诡计,想要甩掉攀龙附凤的名声,把污水迫在歌儿身上。
“裴大哥何不问一问四小姐呢?你自己看看四小姐的脸色!”傅英杰早就注意到,在他说完那番话后,裴元歌的脸色刷的一下,就变成了惨白,神色很不对劲。
当“万关晓”三个字传入耳朵时,裴元歌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一时间忽然想起了很多的事情。
“以为当初镇国候府的退婚是意外吗?告诉你,那根本就是万郎和我娘安排的!不然,你堂堂尚书府的嫡女,又怎么会下嫁给一个贫寒的进士呢?”这是前生临死前,裴元容得意洋洋的话语。
“裴元歌,你不要太得意,我随时都能让你身败名裂!”这是皇宫中,安卓然甩下的狠话。
“听说裴四小姐所住的院子叫做静姝斋,倒真是名符其实。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不知道裴四小姐又是俟谁于城隅呢?”这是太后偏殿里,安卓然当众说出的话语。当时她还以为,安卓然竟然卑鄙无耻到拿她的院名来做文章。原来,其中还有这样的缘由……。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裴元歌恨得咬牙切齿,她本来就一直在疑惑,章芸在裴府的确一手遮天,但是,根本没有可能影响镇国候府的决定,原来是在玩这种不入流的把戏!怪不得前世退婚后,她偶尔参加宴会,总会遇到一些贵妇人古怪的眼神,对着她指指点点,而且再也没有人上门提亲……原来如此!
但即便如此,镇国候府也不是什么好鸟。
他们本就想甩掉裴府这门亲事,借叶问筠攀上后族,以求高升,所以万关晓的出现,对他们来说,无疑是个很好的借口,可以毫无负担地甩掉裴府,于是连查都没有查过,就确定此事,将私通的罪名冠在她的头上,解除婚约。若非他们有这种心思,章芸又怎么敢耍这种瞒天过海的手段?
要知道,这个时候,她根本就不认识万关晓,只要稍加细查,就能发现真相。
察觉到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的身上,裴元歌面色虽然苍白,眼眸中却有烈焰在燃烧,一字一字清清楚楚地道:“父亲,女儿根本不认得什么万关晓,更加跟他没有私情。女儿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天底下会有人存心这么恶毒,居然拿女子最珍贵的名节做文章,意图抹黑女儿,还请父亲明鉴!”
众人都以为她所斥责的是镇国侯府,谁也不知道,她心中恨的,是章芸和万关晓!
“四小姐又何必否认呢?”傅英杰认定了裴元歌与万关晓有私情,缓了缓语气道,“那位万公子虽然家境贫寒,但也是今科举子,只要能够高中,日后定有前程。裴大哥也不是那种迂腐的人,只要这位万公子人品上进,裴大哥绝不会拘泥门第之见,一定会成全你们的!再说,这里又没有外人,你算承认了也没什么的。”
“寿昌伯不必把话说的这么动听,口口声声似乎为我着想,实际上只是想把罪名扣在我的头上罢了!”裴元歌冷笑,镇国候府不是好东西,寿昌伯府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根本就是一丘之貉,“寿昌伯的心思,父亲或许太信你,所以不懂。但是小女子却是明白的。”
寿昌伯面色微变:“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过是太后一句玩笑的昭容,皇上重孝道,不好拂逆,随口说了句昭仪。你就以为皇上看上了我,想着傅世子与我订了婚约,岂不是在跟皇上争女人?你怕皇上因为恼恨,迁怒到寿昌伯府,影响到寿昌伯您和傅世子的前程,所以想要退掉这门亲事。可是,您又怕您这时候退婚,别人说您懦弱,说傅世子卖妻求荣,名声不好听,所以就想把过错推在我的身上。”裴元歌轻蔑地看着他,“所以,你当然希望我承认了,因为这样一来,就是我裴元歌不检点,不守妇道,一切的错都是我裴元歌和裴府的,寿昌伯府不过是个受害者。你不好意思这样说,所以纵容寿昌伯夫人来闹事,我没有说错吧?”
这种虚伪的人,比寿昌伯夫人更加可恶可恨!
被戳穿心思,寿昌伯老脸一红,一时间有些张口结舌,随即又道:“四小姐,明明就是你做事不检点,反而怪到了我的身上。若是没有这种事情,镇国候府为何信誓旦旦,而且连男子的姓名身份都有?难道这还能假吗?”
裴元歌冷笑:“想要污人清白,自然做戏要做全套?我想问问寿昌伯,在听到这件事后,你有查过这件事的真伪吗?你又找来那个万公子询问细节吗?你有来问父亲,问我吗?您是与我裴府的关系亲近,还是与镇国候府亲近?为何宁可相信镇国候府,都不愿相信我是清白的?若是换了别人,儿媳被污蔑与人有私,第一件事就该先找到污蔑的人,痛打一顿出气才是,你们倒好,居然抢先着要往我身上泼污水。除了寿昌伯府根本就不想要这场亲事外,还有其他的解释吗?”
寿昌伯傅英杰被她问得哑口无言,恼羞成怒道:“没有见过像你这么厚脸皮的女子,与人私通,居然还在这里振振有词!”这种事情哪里还能做假?就算真有假……。遇到这种事情,女子也是有理说不清的,总之,今天这门亲事非退不可!
“傅英杰!”裴诸城和他相交**年,哪里还不清楚他的为人,见他这样子就知道歌儿说对了,脸涨得通红,一拳就揍了过去,“你还是算是个男人吗?皇上不过一句无心的话,你居然当了真,是不是把今天早朝上的账也算到了歌儿身上?你夫人这样想,那是妇人之见,我不跟她计较,可你要这样想,那你傅英杰就枉为男子汉!若不是你治府不严,纵容下人嚣张放肆,皇上又怎么会斥责你?不自省过错,加以纠正,反而归咎到无辜的弱女子身上,傅英杰,你自己脸红不脸红?”
傅英杰从来没被这样骂过,忍不住道:“裴大哥,你不要把事情扯到其他方面,这次明明就是四小姐做错了,事实如此,你偏袒也该有个限度,不要把所有错都算到我身上!”
“什么叫做事实如此?”裴诸城怒喝道,“别说只是镇国侯那老匹夫的一句话,就算真有这么个男人,拿着东西找到我跟前,说跟歌儿有私情也没用。歌儿是我的女儿,我不信她,难道还信镇国侯那个老匹夫?难道还信一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陌生人?我没你那么糊涂,连亲疏远近都不分不清楚!不,不是分不清楚亲疏远近,而是故意装傻,想把所有的过错都泼到歌儿身上去,自己落个清白无辜。这更卑劣!”
“什么亲疏远近?你根本就是存心偏袒!”寿昌伯咬着牙关道,“裴大哥,今天这桩婚事——”
“别叫我裴大哥,我没有你这样的兄弟!”裴诸城恼怒地打断他的话语,喝道,“你也不必再提这桩亲事,我还怕万一把歌儿嫁过去后,改天哪个权贵跟你讨人,你只怕当即就要把我家歌儿送出去呢!这样的夫家,这样的公公婆婆,我裴诸城的女儿不屑于嫁!从今往后,咱们的兄弟情义一刀两断,我裴府跟你们寿昌伯府也再没有瓜葛!”
说着,指着大门的方向,怒喝道:“你们都给我滚出去!”
“裴诸城,我一再忍让,你却欺人太甚,你真以为你还是我上司,我还怕你不成?这桩亲事,是我们寿昌伯府先退的,你别以为你存心偏袒就能遮瞒过去,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谁是谁非,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寿昌伯觉得裴诸城未免太骄横了些,武将转文职了,又做的不得已,还以为自己是从前的镇边大将吗?
“滚!”裴诸城撩起一张黑漆椅子就砸了过去。
见他暴怒的模样,寿昌伯终于不敢再说话,狼狈地扶着寿昌伯夫人退了出去。
虽然事情似乎就此终止,但裴诸城始终觉得胸中像是有团火在烧,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这些日子他已经尝得不少,但没想到连他的兄弟傅英杰居然也是这种人!他自己再怎么样苦都无所谓,但连累到歌儿也这样被人欺辱,却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如果他还是镇边大将裴诸城,镇国候府还敢退婚吗?寿昌伯敢这样羞辱歌儿吗?哈哈,真以为他改做刑部尚书,就所有人都能欺到他的头上了吗?
想着,裴诸城忽然一转头,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老爷,你要去哪里?”舒雪玉吓了一跳,怕他出事,急忙问道。然而,裴诸城早去得远了,哪里还能听得到?舒雪玉忙让人追出去看着,转头看看厅内静立如雕塑般的裴元歌,心头一阵怒火,一阵怜惜,走上前去将她揽入怀中,“元歌,别理会那些无耻之徒,无论怎样,都还有你父亲和我呢!”
裴元巧在旁边看着,暗自幸庆,幸好她没有答应,不然,有这样的公公婆婆,以后还能有好日子吗?
“母亲不必替我担心。”裴元歌却站直了身体,道,“这样的人家,没嫁过去反而是好事!女儿若是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也就不会动手打寿昌伯夫人了。”
虽然说她对这桩婚事并没有多少期待,于是也从来没有指望寿昌伯府能为她做主,因此在太后殿里,太后突然开口赐婚,她所有的想法也都是自己解决,从来没想过要依靠傅君盛。但是,即便如此,她对寿昌伯府的人也从来没有失过礼数,连寿昌伯夫人那样的刁难,她都忍了下来,没有还击,也没有违逆。
即使这样,遇到事情,寿昌伯府的做法却是将所有罪责推到她的身上。
这种做法,实在令人心寒,也令人不齿!
还有镇国候府!
不知道过了过久,追着裴诸城出去的小厮终于赶了过来,神色很有些古怪,面对着舒雪玉和裴元歌,似乎有些害怕,更多的却是兴奋和解气,道:“夫人,小姐,老爷集合了府上的护卫一道骑马出去,说……说是要去砸了镇国候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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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元歌(眼泪汪汪的):老爹,你去砸了镇国候府,出了气,闺女我这口气肿么办?我找谁出气去?
墨墨(捋袖子,摩拳擦掌):元歌,你想砸哪家出气,说,我替你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