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山,路过谷口的时候,那个好心提醒他们的孩童还跪在那里,身旁的草席上,躺着一个奄奄一息的瘦弱男人。
杨臻伏在成翊背上,把手中一摞较小的药包递给那孩童道:“我拿药时,顺便帮你求了,拿着药,快带着你父亲回家吧!”
那孩童愣住,木讷的接过药,父亲的身体越来越弱,他在这山谷几乎已经把所有的希望跪穿,没想到所求的结果,竟来的这么突然。
恍过神儿来,孩童想起说声谢谢,却见崎岖的山道上,两个身影已经渐行渐远,他只能流着眼泪,望着夕阳下的那两人,跪在地上,心怀无限感激的一次又一次叩首。
书案上,静静的摆着一副画,画中女子正对着清澈的湖面梳理长发,侧过的半张脸带着明媚的笑意,倾国倾城,水面上倒映着女子纤细的身影,一双眸子,点上了如墨的深蓝。
慕容季轻抚着画中女子的脸庞,自言自语道:“芸儿,我放任那孩子这样做,是不是不好?”
回答他的,是空气中的一片死寂,还有自己默默的叹息。
纵然回凉城的路上,成翊命人把马车赶的极其稳当,但凡遇到颠簸的路,成翊便把杨臻背到背上,一步步走过,可回到凉城,杨臻困顿的时候却更多了。
慕容季的药,只暂时帮她稳住了心脉,却改变不了她日渐衰弱的事实。
回到凉城后,成翊第一时间并未回府,而是背着杨臻去了乾一阁,求到了沐卿门前。
沐卿似乎也刚刚回到凉城,虽气质依旧淡然如水,却没有掩盖住连日奔波的风尘仆仆。
放下安然熟睡的杨臻,成翊开门见山,诚恳的向沐卿说道:“我想拜托你,为我们下一次同命蛊。”
沐卿听着轻笑,虽然这成翊打心眼里不待见他,可如今为了他的妻子,与他说话的语气里,竟带了一丝祈求。
幽蓝的眼眸中,一湾海水轻轻波动,“你不怕,待你过个五六年死了以后,我想办法吊住阿辞的性命,到时候,她就属于我了。”
成翊墨色衣袖下的拳头握紧,却又慢慢的松开了,“如果真是那样,我希望你,能待她好一点。”
沐卿眼眸低垂,把成翊这样高傲,又霸占了他心爱女子的男人折服,似乎并没有带给他一丝痛快。
望着熟睡的杨臻,沐卿轻声低言道:“若不是同命蛊需要心意相通的两人,若不是阿辞心中没有我,我早已经为她种下了。”
成翊沉默,此时并没有因为这个男人如此表白他的妻子而吃味气愤,而是为沐卿这话,为他这份深爱,为他愿意为阿臻付出,感到由衷的感谢。
“谢谢你。”心中情绪百种,只有这三个字最足以表达。
从袖中取出一个陶艺的小瓶儿放在桌上,沐卿静静言道:“同命蛊我早已经养好,万事俱备,只差最后一步了。”
密室内烛火晃动,沐卿平心静气,操控着苗疆最为神秘的蛊术,饶是内力浑厚,额头也渐渐渗出了一层薄汗。
门外,林风抱剑而立守再那里,这一站就是一夜。
清晨已至,密室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林风一扭头,赶忙扶住了跌跌撞撞出来的沐卿。
林风看出沐卿有些虚弱,唇上都失了血色,担忧的询问道:“主人,你……?”
沐卿摆摆手,“我休息片刻就好,你不要进去打扰他们,若日落之前,他们还没有醒来,你再去唤我。”
“是!”林风顺从的点头应允,还是搀扶着沐卿,把他扶回了房间。
日过正午,密室里还是昏暗的一片,杨臻躺在床上,感觉有橙红跳动的光芒透进眼帘,不由得眉头一簇,睁开了眼睛。
房间四周虽然燃了几支蜡烛,依旧昏昏暗暗的,没有窗户,分不清白天或是黑夜。
抬起手支撑着床铺刚欲起身,杨臻却突然感觉,身体变的有那么些许不一样了,就像空洞的心头突然被填满,就像枯萎的老树抽出一缕新桠,就像孤单漂泊的魂魄,有了坚实的依靠。
觉察到身边有动静,杨臻侧过脑袋看去,灯火跳动的那头儿,成翊同样睁开了眼睛,在晃动着的星星光点中,朝着她微笑。
那微笑,如释重负,就像孩子费尽心机,终于得到了心爱的糖果。<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