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臻叹了一口气,离开大哥的园子,明日就要启程了,不知道能不能来得及跟大哥告别。
次日一大早,杨臻便起身去了大哥的院子。
已经转醒的杨禹半倚在床上,披着墨色的头发,脸色和唇色都略显苍白,手中端着一个白瓷的碗,浓浓的药汤令杨臻还未走近,便闻到了扑鼻的苦涩味道。
杨臻心疼,几步过去接过大哥手中药碗,舀起一勺,在唇边吹了吹,递到了大哥嘴边。
杨禹浅笑着喝下妹妹喂的汤药,把碗重新从杨臻手中拿了回来,骨节分明的手指端着瓷白的碗,把药端至唇边一饮而尽,仿佛喝的不是难以下咽的汤药,而是什么再平常不过的清茶白粥。
“大哥还好,自你回来,觉得精神好了许多。”
杨臻心下失落,低声开口,“可是大哥,我又要走了。”
“嗯,我知道。”杨禹柔声应道,带着一丝细微的鼻音,“你,怎么看?”
杨臻环抱着胳膊,气的脸都鼓了起来,“谁知道那成翊抽的哪门子风?非要拉上我!”
“此次皇上许你和成翊去,怕是想让你俩之间有一个人能与魏国公主联姻,巩固边疆。”
“皇帝不是有那么多儿子孙子么?”
“皇位之争令诸皇子之间本就纷乱,皇上也是为了稳固大局,而凉城或翊无论谁娶了魏国公主,都可以使大局不动,令太子顺利登上皇位。”
“太子不是有个叫燕楚的皇太孙么?”
“皇太孙也是未来的皇帝,大梁的皇后向来都是大梁有德之家的优秀女子,日后怎可让他国公主与皇帝共掌大梁的天下。”
“那不是还有……”
杨臻话未说完,杨禹伸出手指稍稍用力点了她的额头一下,使得杨臻的头往后仰了几分。
“哪里来的那么多原因!皇帝愿意,就是最大的理由!”
杨臻嘟着嘴巴,揉了揉并不疼痛的额头,想到了什么,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见杨禹不解,杨臻便说道:“外公说了,禹小子就是外表谦逊,内里蔫儿坏!果然!”
杨禹可以想像外公说这句话时吹胡子瞪眼的表情,只看着大笑不止的杨臻,眼底带起笑意,有些像个老谋深算的狐狸。
杨臻笑了片刻,撇见大哥笑的怪怪的,便问道:“你怎么这么看我?”
杨禹把身子靠进身后的靠背,学着杨臻的样子环着胳膊,慢条斯理的说道:“外公还说了,臻丫头不仅内里蔫儿坏,外在更坏!”
杨臻大笑的表情顿时呆立当场,想着外公真是可恨,怎么什么事情都乱说。
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只与大哥坐了半个时辰,杨臻便起身告别了,出了门,天空竟下起了细沙般的毛毛雪粒,扑簌簌的落在地上,然后慢慢消融,变成潮湿的一片。
晚樱追上来送了一件狐毛的披风,杨臻接过,这还是当年令蝉花了她所有的积蓄,从猎户那里买来了一张雪白的狐皮,然后寒风中顶着霜雪,怀里护着狐皮回到府中,精剪细裁的把狐皮缝到了月白锦缎的斗篷上。
这曾是大哥最珍视的一件衣服,如今竟转手送给了她。杨臻伸手触摸着领口柔软的皮毛,仿佛能感受到曾经孤寂无依时,令蝉带给她的温暖。那个爱到痴狂的令蝉,知道与大哥此生没有可能,也知道大哥最担心的人就是她这个同胞的妹妹,于是毅然决然的随了她去京都,让爱人的心能放下几分。
最长情的爱不是相濡以沫,而是天涯海角去守护你最惦念的人,令蝉做到了,而她杨臻自觉得顶天立地,却没有保护好一个令蝉……
洁白的披风打开,杨臻把它轻柔的披在身上,温暖的感觉瞬间包裹着她,这里面有令蝉和大哥给她的,最厚重的温度。
临行的时候杨臻骑马去找了小六子,打算让小六子随她一同前去,可到了营中,小六子抱着张艺的腿死活不肯撒手,那表情分明就对杨臻写了,生是他艺哥的人,死是他艺哥的鬼。
既然对方如此决绝无情,杨臻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不能强人所难,所以奸诈的冲小六子一笑,从他眼皮底下,硬生生的带走了他的艺哥,出门走了几里地,杨臻想起当时小六子呆若木鸡的表情,还哈哈大笑的停不下来。<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