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徐屈膝,用指尖勾起华琅的头,悠悠然问道:“如何?现在说还来得及。”他的语调轻柔而舒缓,竟像对情人爱宠说话般亲昵。
可怜的人此时已经血肉模糊,根本就无法支撑头颅的,还得靠着敌人的力量才能抬起头颅。
王子徐直直望向那双此刻已经显得混沌朦胧的眼睛,良久。手毫无预兆突然一松,任由他狠狠摔落在甲板上,鲜血直喷,落到了他的袍角,染红了一大片白色衣料。
“可惜了。”王子徐眉宇间满布阴霾。他还意图从对方的眼里找到一丝一毫的软意与退缩,可最后却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片死寂。宁可死……也不肯说么?
华琅就这样被四肢紧绑,挂在十字架上。这人显是已经伤到骨头了,即便有十字架强行支撑,也只得软软地挂在上边,连头颅都软踏踏地歪斜在一边。
若不是对方微微抽搐的手脚筋跟起伏得极微的胸脯,宁夏都以为这家伙已经是个死人了。
情况不妙啊。黑暗中,宁夏食指抽紧,微微抽搐了下,喉头也一阵发紧。
这个人似乎是来救那些“剑奴”的。一个立场疑似是正面的家伙,就要死了。
这已经不是宁夏第一次看见人死去,也不是她第一次间接害了别人。每一次的每一次,宁夏的心都会硬一些,虽然不可避免还是会难过与愧疚。
她出生自高度文明的现代社会,在那儿人命是这个社会最不可触碰的铁律。但她来到了这里,一个修者为尊的社会,在这里人恰恰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自她修真以来就一直见证着无数生命流逝,或死得轰轰烈烈,即便死了也仍然有人惦记着他为他杀尽天下。或死得异常卑微,他的死亡比一颗尘埃还不如,无人知晓。
但无论是哪一种,都是死得那么不可抗拒。天有不测之风云,人或者会遭遇人祸,修真界是个比之所有地方都要变化多端的地方。稍有不慎,任你位高权重,修为通天,亦有可能一朝横死无人知。
宁夏很幸运,她有小黑箱,即便她并不想依赖它,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东西拯救了她,使得她比任何人离死亡都要远。但这就意味着她要看着别人死亡,敌人的,同伴的,陌生人的……她救不了他们,她从来都是知道的。不然死的就是她了。
到现在,如今,她仍是不可避免的为一些事情感到心发颤,难过,愧疚。但她的心也日益强大,坚硬。
她知道,面见死亡是无法避免的。除非死去的是她,那她将永永远远不用面对死亡了。
直到今日,又一个人,即将在她面前拉下帷幕。她垂眸,神色黯淡,却无能为力。那样的力量,她出去也只能随着对方一起化为齑粉,那没有意义,也不值得,她终究是个自私的人。
她也只能暗暗期望,快一点,再快一点。如果真的有真神的话,还请稍稍抬起眼皮保佑眼前这个人。
“碰——”回应宁夏的是一次更剧烈的震荡。这回似乎比上次还要厉害,摇晃间整只船都往左侧翻转,最后因为船只的浮力才险险稳住。
“不是让你派人去修补吗?”一个没稳住退了几步的王子徐怒气勃发地喝道。太多太多的情况了,叫他无比暴躁,失了昔日的冷静。
浑身湿淋淋,显然从船舱下边上来的九洋几欲要跪下来了,他浑身发抖,颤颤巍巍的,苍白的嘴唇抖动得厉害,仿佛下一刻就要昏过去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