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安顺掩面,肩头不住的耸动着。
段誉虽毫不忌讳的说起了他们不愿意提及的问题,但他话里的真心实意,同样是毫不掩饰。
这样的真心话,一时让安顺这个失意的宦官——有追求的、成功的宦官,不会离开皇宫,也真是动了真感情。
段誉这话,也不是为了收心,就为安顺这么一个宦官,他没必要费这么多口舌。
历史上的那些知名的宦官,从最开始有姓名的赵高,到最后的李莲英,都是铁铁的反派,就中间陪着崇祯皇帝在景山上殉节的王承恩,还算是有点说道。
往往是一个朝代到了末年,宦官在其中都不会起什么好作用,大多都是火上浇油,其中的佼佼者,如现在还没混出头的童贯,更是可以说间接导致一个朝代走上末路。
往前看,90年前倾覆的大唐,最后也可以说是死在那些擅权的宦官手上,几次废立,乃至直接动手除掉皇帝(唐敬宗),在他们的努力下,本就风雨飘摇的晚唐,加速滑向了深渊。
这些宦官,倒真的可以用孔夫子的那句话来形容,“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
你给他点权力,他们就想专权,你不给他们权力,他们就怨恨,甚至会设法推翻你乃至从肉体上消灭你。
但真说起来,把历朝历代的倾覆,都怪在宦官头上,那就和都怪在女人头上一样不客观,如果要论轻重,让唐朝覆灭的最大的罪人,是地方上那些拥兵割据的节度使们。
在段誉看来,宦官,其实也可以归到大臣中去,实质上,在清朝把宦官一律称作太监之前,有太监头衔的宦官,真就算得上是臣子。
这样整体来看,宦官这个群体对历朝历代的危害,真就不太起眼。
历朝历代,那些读了满肚子圣人书,但却做祸国殃民的臣子还少吗?
就说宦官凶焰最高的明朝,自诩全是君子的东林党对明朝带来的危害,其实又哪里小?
何况,对段誉这样的皇家人来说,他们对宦官,天然就有原罪,因为若是没有他们,便就不会有宦官这个群体。
他认为,首先,是得把他们当作自己人,因为在这个时代,选择做宦官的,那是真正的自绝于家族——虽然在他们混出名堂后,原来以他们为耻的家族又会靠上来。
在这样的情况下,皇室都不把他们当自己人,那真有些说不过去。
其次,在当作自己人之后,再奖功惩过。
最后,作为家人,当然要为这些注定是老无所养的人考虑。
“你也知道,我计划做不少事,这些事,应该会赚不少银子,所以我已经想过,找个时机跟父皇说说,把宫里的那些做不动的老人,都接到庄里来养老,将来你老了以后,也是一样,”
“殿下……”安顺又哭着跪了下来。
就连马平也伏在一旁。
“起来吧,”段誉抬了抬手,“这些是我的肺腑之言,也是我觉得皇家应该做的,”
“但反过来,有些事我也希望你能想想,我是把你当家人,你呢?眼睁睁的看着人在这个庄子里无法无天,甚至都不上报一声,”
“你把皇室当成自己的家了吗?”
“你有想过你这样放任,就是在败坏皇室,败坏这个家的脸面?”
“不能你不把皇家当家,不把皇室中人当家人,反过来还心生怨怼,”
“老奴该死,老奴该死,老奴对皇上,对殿下,对皇室,从来没有一丝怨怼,”安顺的头在地上磕得咚咚响。
段誉没看他,“其余的话我也不多说,以前应该是没人推心置腹的跟你说过这样的话,所以你做的一些事,就到此为止,”
说起来,安顺对上皇室子弟段隆兴,而选择退避,并不是不能理解。
因为那也是皇家人,比他地位还高,还要重要的皇家人。
“我可以容忍你犯第一次错误,但绝不会允许还有第二次,”
安顺听了,又重重的磕了一个头,“老奴谢殿下恩典,若再负于太子,老奴甘愿自请伏法,”
“这些日子,你就暂且把厨房的事管好,若是大家对你都没意见,过些日子,我自会有新的差事给你,”段誉说,“我打算建一个皮革作坊,这个作坊将来会很大,在作坊里做事的,应该会有不少女子,我打算到时让你负责这个作坊,”
“殿下,”安顺抬起头,“老奴一定替殿下管好这个作坊,一定把那些女子当作是自家姐妹,不会让她们受半点欺侮,”
“你知道这些就好,”段誉点点头,“我希望你记住,说,不如做,”
“老奴谨记!”
“下去吧,”段誉道:“以后也不用这样磕来磕去,既然是自己人,就把这些表面功夫省一省,多想着怎么把事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