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四爷斜眼俯视的瞟了孙存禄一眼:“你是孙世庆的崽?接着说,我正好冒得味儿,你再多讲些,听起来蛮有意思的。”
唐四爷这话像是玩笑着说,可孙存禄反而收敛了,肃着脸喊了声唐四爷,结果换来唐四爷看都不看一眼,旁边的管家给四爷递上烟,又递上火柴,唐四爷抽了一口,一口烟子喷到了比他矮大半个头的孙存禄脸上,又随手指了指关大先生:
“莫得意思,看到我来了就不肯讲了?算了,我好歹和关先生一个辈份,你喊么子四爷,喊声唐叔叔。”
孙存禄这下子脸皮子都要掉地上去了,僵硬的喊了声叔,唐四爷应了,好心的再次喷了他一脸烟子:“看在你喊叔的份上,你回去要你屋爹注意一下,最近可是不太平。”
听到这话孙存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抬手行了个拳礼走开了。
唐四爷就像是纯粹来看热闹的,见人走了,无趣的摇了摇头。
关大先生本还想着找机会和唐四爷搭话,没想到唐四爷居然凑巧过来了,当下抱拳道:“我关伭山谢谢四爷解围了。”
他这么客套,唐四爷要走的脚又放下了,侧头道:“关爷客气,我就是过来看下热闹。”
他说完就真走,聂璇就看到他转了几下,又和警察局长等人说了下话,就大刺刺领着管家离开了高公馆。
聂璇在心里也道了声谢,回头疑惑的问关大先生:“舅舅,这唐四爷行事蛮看不懂的,他和那个孙子说注意最近不太平,这是提醒孙老板还是莫看起他们家,故意刺他的?”
关大先生摇摇头,看向门口:“这个就冒晓得了,不过唐四爷这一解围,倒是让我们有了机会送下礼了。”
虽然被小人恶心了一下,但总的收获令人高兴,等散了舞会,关大先生交待管家,派个人去盯紧了孙家。
第二天一早关大先生又写了信,连同美人俑一块,让聂璇往唐氏文化商贸行送了过去。
聂璇褪下了旗袍,穿着西式的洋装,下头也换成了裤,头微微烫着波浪,倒是一副西洋职业女性的模样。
唐氏文化商贸行其实离长盛不算得远,就隔了一条街的距离。关大先生走货,全国各地的走,唐四爷的货,多走的军阀国党盗墓的明器。
俗话说三年不开张,开张顶三年,唐四爷可全无不开张的担心,他的货算是供不应求,聂璇到了唐氏一看,现多宝格,博古架上货摆得并不是太满,却是错落有致,但也不晓得是不是因为都是明器的原因,店里只觉得有点子凉嗖嗖。
听说唐四爷不在,聂璇把礼物留下就回了,等她人一走,后头院门帘子一掀,唐四爷的管事唐礼走出来,掌柜的恭敬把礼递上道:“大管事,这是长盛关大先生让人送来的,说是谢谢四爷昨天给他解困了。”
唐管家掀开盒子一看,哟了一声,再看看门口,笑道:“这关伭山外头都喊他一声关老狐,还真是个老狐狸成的精,会理着竿子爬得得很,晓得一般礼我们四爷看不上,送的是这么一尊儿,怕是四爷看在这东西份上,要和他搭界搭界了。”
掌柜的听了,伸头一看,看到大盒子里那尊品相完美的唐美人彩绘俑,不由得也哎了一声。
唐四爷在店子后头的院子廊下正逗着自己养的鹩哥,见到管家奉上来的美人俑,本来漫不经心的眉眼倒是一收,眼神微亮。
他唤人打水把手洗了,擦拭干净了这才端起美人俑拿着放大镜儿仔细的打量。
管家在一侧静静的候着,直等四爷打量完了,才道:“四爷,这彩绘俑您看如何?”
“是个难得的真品。”唐四爷放下放大镜,点点头,手在美人俑上的披帛花纹上摸过。“最最难得是保存完好,虽然有些土锈,可千多年的时光,哪有不被岁月侵蚀的道理。”
“四爷,这礼会不会太重了?您往常和关大先生也没什么交集,他一下子送这么重的礼……”
听到管家的话,唐四爷把美人俑放回盒子里,拿了支烟含到嘴里,管家知机的上前来点火。
“上头要动省政府主席鲁平,我爹想借这机会把这个位置吃下来,到时候扩军招人,要钱财。省城么子最来钱?古玩。关伭山走货去外国走的量大又勤,他还办着银行,他既然有求,我做么子不应?”
“这……四爷,我们平时的货不都自己出,有必要借关伭山的手?”
“关伭山在国外有根,我出船,不怕他不动心。国内现在乱得很,北方那边日本人现在也越来越嚣张,国党内派系多不说,还错综复杂争权斗利占地盘得凶,国党和共党也在争斗,现在国内哪里太平?只怕更大的动荡就要开始。借姓关的手,转些资本出去,万一有个么子事,我们唐家也有条退路。”
唐四爷抽着烟,声音淡淡的。管家听了心里一紧,担忧的道:“怕是老爷不肯。”
“怕么子,到时候一棍子打晕了弄上船,等到了国外再喊醒来,就是让他打,他还舍得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