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忠贤又一口饮下酒水,强压下愤怒,摇头说道:“或许驸马爷有这个想法,但以咱家看来,今日并无此意,驸马爷离去后,陛下才下的决定。”
“咱家以为,正因……正因驸马爷言有人会以宝钞合法侵占国财,陛下才因此恼怒。”
顾秉谦微微点头,他知道刘大驸马是对的,这种事情很难避免,数倍、数十倍之利,定会有人铤而走险。
“可是……可是如此之多宝钞销毁,损失也太大了些……”
“顾老,咱家又岂会愿意?宝钞再如何不值钱,可也是钱啊?咱家又岂会与钱财过不去,还不是陛下决意如此?若未查出有人合法侵吞国财还罢,若查了出来……不仅仅朝廷所有现有的宝钞要销毁,钱庄里的宝钞也绝无可能留住。”
“而且还不止这些,驸马爷说了,无论有无此等之事,宝钞日渐贬值,原本该是实打实的真金白银,也会随着宝钞不值钱,使得国财受损,如此之下,陛下又岂会愿意?”
吴淳夫皱眉道:“既然所有问题都出在宝钞上,咱们不收宝钞……”
崔呈秀忙开口打断,说道:“没这么简单,刘驸马也说了,宝钞是朝廷自己发行的,朝廷就必须承认,不承认,大明也就彻底没了任何信誉,今后的宝钞……也就真的成了废纸,会有无数百姓起来反对,不满朝廷的,激起民变亦有可能。”
众人不由一阵点头,魏忠贤的脸色更苦,他知道,一旦不收宝钞被官府得知,富户、官府的宝钞绝对会第一时间全部流入最普通百姓手里,会第一时间内将宝钞换成银钱,如此……如此就闹大了啊……
田吉犹豫道:“卫民钱庄并未拒绝世面宝钞,不若……不若将内库宝钞……”
众人一愣,魏忠贤心下更是颤抖、惊慌,忙摆手阻止,左右看了下,发现除了他们,并无其他人,心下才稍微安稳,田吉见他如此,忙闭嘴不言。
魏忠贤强压下胸中惊慌,说道:“你们与驸马爷打交道甚少,根本不了解驸马爷脾性,若……若是知晓……此事绝不可为,陛下让销毁,咱家就销毁,钱庄赶紧关了!”
“公公……”
“此事不用再说,咱家心意已决,就算损失了些银钱,也必须给咱家关了!”
魏忠贤不容置疑,在皇宫里,听着刘卫民话语,就知道自己有些危险了,卫民钱庄是宁德驸马府的私有钱庄,当年在成立这个钱庄的时候,他就想要插上一杠子,别的事情都好说,却唯独卫民钱庄,刘卫民想也未想直接拒绝了。
卫民钱庄是私有钱庄,完全可以拒绝宝钞,但是他与户部的两个钱庄无法拒绝,因为他们是朝廷的钱庄,尽管里面有一些民间注资,百姓可不会去管这个,一旦不接受宝钞……
魏忠贤不敢想象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更为严重的是皇帝的态度。
这个老宦官嗅觉极为灵敏,发觉了危险后,第一时间进行断尾,避免自己陷入危险境地,而刘卫民出了皇宫,本来已经让小三自回府邸,臭小子依然傻愣愣等在西华门外。
嘴里笑骂,心下却很是温暖,两人如平日,一人用着独臂牵着缰绳,一人不时挥舞下马鞭。
回了府邸,对联也已经贴好。
“人寿年丰家家乐。”
“国泰民安处处春。”
摇头晃脑欣赏自家门联,黎宏业提着也不知是什么东西的食盒,见他的东主如此自恋,也不由一阵苦笑。
“小生见过东主。”
刘卫民却依然看向自家门联,笑道:“孟扩,你觉得门联如何?”
黎宏业来到驸马府,门房早就等着他入府了,可他却抬头看着对联足足有半个时辰,听了话语,心下叹息。
“东主的对联虽算不得上佳,可这蕴意却是上乘。”
刘卫民却摇了摇头,说道:“总觉得横批有些刺眼……”
“来人,将横批下了,给爷写上‘政通人和’挂上!”
黎宏业微微点头,赞道:“政通人和,则国泰民安,国泰民安方可人寿年丰,东主的此句横批更佳一些。”
“呵呵……年年遭灾,百姓年年受苦,又岂是‘太平盛世’?如今……也还算不得政通人和,总算是点期许吧,若连这点都没了,活着也就没了意思。”刘卫民一阵苦笑、感叹。
黎宏业抬头看着门联,听着他的感慨,沉默稍许,突然说道:“小生也听了东主与陛下言小冰河之事,难道大明朝此时的多灾多难,真的是天意吗?”
“嗯?”
刘卫民一愣,随即明白了他的话语,不由摇头苦笑。
“既然得知了本驸马与陛下的话语,就该知晓,小冰河期是特定时期,是整个北方天气日益变冷的时期,如果说大明朝是天意,鞑靼呢?建州贼呢?”
刘卫民拍了拍黎宏业肩膀,笑道:“大禹治水、愚公移山、精卫填海……等等,咱汉人一族天生就是不服的民族,有了灾,就算过不去,咬着牙也要死扛过去。”
“再说……还没到了真的过不去的地步,太悲观可不成啊!”
黎宏业沉默片刻,抱拳郑重行了一礼。
“东主教训的是,小生受教了。”
刘卫民又拍了他肩膀一下,转身走向门内,至于守在门外幼军更换横批,他则不怎么过问。
“建斗回乡,孟扩出来了两年了吧?也没想着回乡看一看?”
黎宏业跟在身侧,听了他话语,苦笑道:“小生家中可没建斗兄富裕,来了京城容易,回乡再入京却难,而且……小生……小生也想多学习些东主之教本。”
“哦?孟扩喜欢哪一类?”
“小生以往听到的都是……都是东主不学之言,入了学堂,见了东主之教本,这才知晓小生之浅薄,小生亦尤爱东主之《政治学》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