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毕竟已经十八岁了,毕竟是万乘晋国的国君,毕竟是诸侯的盟主。
“这个赵盾,太不把国君放在眼里了!应该”
一个声音突然在夷皋耳边响起,把他着实吓了一大跳:
这句话他只是在脑子里转了几圈,却不料有人竟当众替他说了出来。
屠岸贾,当然只能是屠岸贾。
夷皋撇了撇嘴,你是国君,还是我是国君?
他努了努嘴,做了个手势:
“无事,散朝!”
众臣面面相觑,半晌,泱泱行礼而退。
一个白净面膛的汉子走到殿门又踱回来,夷皋认出,他是先君女婿,赵盾的族弟赵穿。
他笑了笑,赵穿,他不怕的。
赵穿总是笑嘻嘻的,一点也不凶,从来也没让他觉得过累,觉得过厌烦。
只见赵穿走到阶前,神秘兮兮的左右顾盼了一下,从怀里摸出件物事来:
“这是臣搜罗来的宝物,青玉九连环,不敢独享,谨奉主公赏玩。”他顿了顿,“臣兄盾”
夷皋笑着挥挥手:就算冲着赵穿,也只能让赵盾多唠叨几天了。
朝堂如今只剩下了夷皋自己,以及永远面无表情,在和不在都差不多的左史右史。
天色已大亮,暮秋的阳光,无力地透过殿门窗棂,淡淡地洒在席前玉色融融的九连环上。
夷皋粘起九连环,饶有兴趣地摆弄着,想试着把那九个环解开。
他左弄两下,右弄两下,那九个绿幽幽的玉环却毫不买帐,依旧死死纠结在一起。
他一下子没了兴致,随手把九连环丢在腿边,懒洋洋地站起身来,伸了个大懒腰,打了个大哈欠。
几千年后的今天,他被人叫做晋灵公,夷皋这个名字,反倒没多少人知道了。
谥法云,不勤成名曰灵,死而志成曰灵,死见神能曰灵,乱而不损曰灵,好祭鬼怪曰灵,极知鬼神曰灵
虽然不能算作最坏的评价,反正终究都不是什么好话。
可此时此刻,新绛城内城外的卿大夫士、国人野人,却当然并不知道这些后人的笔墨官司。
在他们眼里,这位不满二十的国君,虽不算聪明,也不算太笨;虽不算勤政,也不算太懒
“大抵就是这样吧,反正,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城外逆旅里,一个老者这样作答那些好奇的外国客商,一面慢悠悠地理着雪白的长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