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迪恩醒来,前方的夜幕依然笼罩大地。
光明携卷着灼热的日光,紧随着飞机掠过的路线,投射在脆弱的大地表面。这架飞机,是带来光明的天使,或是魔鬼。
飞机外表的颜色,本来是制御体特征的深蓝色。在逃亡的过程中,朱迪恩已经清除掉了飞机表面所有涂上颜色和图案的铁原子,呈现出钢铁的银白色。而且“沙漠之蝎”是小型号运输机,所以经过朱迪恩的改装后,飞机从表面看起来特像是一架银白色的私人专机。
朱迪恩揉揉朦胧的睡眼,时间依然是6:23分。飞机的AI根据所处的经度方位,实时计算时间。这个时间已经保持2个小时没变。
穆萨的双手依然紧紧地握在飞机的控制杆上。
朱迪恩打了个呵欠,努力睁开双眼,说:“很抱歉,穆萨,我不小心睡着了。要不,让我开一会儿吧,你睡一会儿,穆萨。穆萨?穆萨?”
穆萨靠在椅背上,头歪在一侧,香甜地打着瞌睡。口水流下来,流到了座椅上。
“**!”朱迪恩大叫,突然发现飞机前方是一片高山。“穆萨醒醒,要坠毁了。”
穆萨猛然惊醒,条件反射似的向上拉起操作杆。躲过了一场机毁人亡。
朱迪恩本来想要大发脾气,但是转念一想,这一路上,三个小时的飞行里程,自己睡了三个小时,穆萨一直在认认真真地开飞机,肯定也很累了,难免打瞌睡。想到这里,朱迪恩的情绪稳定了。自从成为变种人之后,朱迪恩的脾气似乎和气了更多。
“你为什么不让人工智能来驾驶?”朱迪恩和气地说。
“这个机载AI?讲笑话差不多,开飞机肯定不行。”穆萨说。
AI说:“根据GPS定位,这里是阿尔卑斯山,我们正在越过阿尔卑斯山的主峰勃朗峰。勃朗峰位于法国大区的上萨瓦省和意大利大区的瓦莱达奥斯塔的交界处。勃朗峰的最新高度为海拔4811.1米,是西欧的最高峰。”
“哇,终于来到了欧盟的自由天地,可以呼吸欧洲的新鲜空气了。”穆萨伸展双臂,拥抱新生活。
“哎,穆萨,那个中央电脑,有什么机密?”朱迪恩凑过来,笑着说。
“中央电脑A000000,秘密太多了!你想听哪方面的?”穆萨说。
“比如说,为啥代号是A000000?好奇怪的名字。”
“这个很简单,因为制御体数据收集与分析系统的电脑编码,从A000000开始,至ZZZZZZZ结束。当然目前还用不了这么多编码。中央电脑是西亚机器人公司为制御体制造的第一台电脑,代号A000000。其他所有的电脑都只是中央电脑的胳膊和腿。”
“噢。”
“制御体内没有私人电脑,你知道吧,朱迪恩?所有私人电脑只是一块光屏,而数据和计算能力都调用自数据收集与分析系统。制御体是第一个实现大规模云计算技术的国家。同时,系统会根据需要扫描每个公民的任何数据。”
“任何数据?那岂不是没有个人**了?”
“制御体没有**,中央电脑窥探一些。”穆萨随意地脱口而出。
朱迪恩的额头上冒出冷汗:“幸亏中央电脑没有生命。”
“六人小组和控侦局高官,窥探中央电脑的一切。”穆萨说。
“唉,果然是**国家啊,而且比历史上的**更无所不用其极。”朱迪恩说。
“中央电脑从来没有对公民做过任何思想文化的灌输,这和以往的**国家完全不同,比如过去的朝鲜、中国、古巴等。”穆萨说:“制御体的人,熟悉了中央电脑控制下的一切,而且生活在制御体很舒适。虽然每一步都会被中央电脑监控,但是大家认为中央电脑无生命无意识,即使被中央电脑记录了所有的数据,也无所谓。”
“自出生,就生活在中央电脑无处不在的国度,所以就不会质疑这种制度的合理性。”朱迪恩感慨。
“任何罪犯都不想生活在这样的国家,犯罪是无法逃脱的。”穆萨说:“这些年来,制御体的罪犯都逃亡了,逃不出去的都被抓获了。而没有犯过罪的人,永远都不想触犯任何法律。所以制御体是犯罪率最低的国家。甚至每年有几万人移民至那里。”
“用自由和**,来换取平安稳定的生活。”朱迪恩说。
“每个人都有选择生活的自由。有些人重视自由大于一切,宁愿颠沛流离,也要获取自由。也有人视自由如粪土,却认为实实在在的生活才是目的。”穆萨驾驶着飞机,此刻的他就像一位大学讲师站在课堂上给学生讲课:“制御体也很自由。每一天,有人永远离开制御体,有人加入制御体。制御体的存在,是地球文明的奇葩,但不得不说,给后者提供了一个选择的机会。”
“你虽然在为制御体说好话,但你的观点很客观。”朱迪恩说。
“我最终选择了自由,投入了不知未来生死的逃亡之路。”穆萨的神情,在朱迪恩看来,顿觉悲壮。
“中央电脑如何运作的?”朱迪恩问。
“中央电脑的中心函数,称为社会公共福利均值最大化函数。这个函数于2021年由经济学家保罗克鲁格曼所创。西亚机器人公司在编写A000000的核心程序时,运用了这个函数。这个函数极其复杂,需要输入大量的信息,包括个人和组织的消费、成本、收入、行为及判断等。在制御体,每一个人的手腕上佩戴的个人数据记录终端,是此函数的最大信息来源。另外,制御体的一切企业都不是私人产权,而是由电脑来控制,一切企业的生产、销售、成本、运营等数据是函数的另一个输入来源。”
“听起来啊,像是100年前流行的**。”朱迪恩说。
“**都是胡扯的。虽然制御体的运行状况,表面看来和**相似,但其实本质是不同的。这要从经济结构的产权归属和企业与个人的性质讲起。”穆萨十分严肃地说。
“穆萨,请不要讲下去了,谢谢。听你讲什么结构、经济、企业性质,我头晕。”朱迪恩说:“有没有什么爆料?请用最通俗的语言讲给我。”
“从十年前开始,中央电脑的社会公共福利均值最大化函数,经过了六人组的很多次修改。在资源的多次分配中,平民的获取权重越来越低,而官员则越来越高。等级越高的官员,获取权重越大。”穆萨说。
“能不能通俗一些?”
“官员的等级越高,所获得资源和福利的机会越多。”
“这是六人组改写的程序?”
“在过去十年中,陆陆续续改过几十次,造成了今天的结果。”穆萨说。
“你已经把这些机密都曝光了?”朱迪恩问。
“这只是我曝光的一部分机密。”穆萨说。
“听你讲了这么多,我觉得啊,制御体建立的初衷是很好的,中央电脑也是公正的,但是控制中央电脑的人是邪恶的。他们的权力失去了限制,这是最根本的原因。”朱迪恩分析。
“能够获得民众支持的改革,其初衷必然是为了民众的福祉。阿拉伯世界终于抛弃了愚蠢的宗教纷争,可如今呢,却投入了由中央电脑控制的国度。”穆萨说。
朱迪恩双手搭在脑袋后边,靠在了座椅上,把脚翘到副驾的光屏上,看着窗外的漆黑夜色,喃喃自语:“中央电脑窥探一切。中央电脑窥探一切。”
对他们来说,黎明已经延迟了2个小时。
经历了近6个月的黑暗,这个世界的黎明马上就要到来了。
“来,给我开一会儿吧,穆萨。”朱迪恩关切地说。
“你会开吗?”穆萨问。
“当年我也开过模拟的。”朱迪恩嘿嘿笑着说。
“人工智能可以帮助你驾驶。”机载人工智能,用美女的声音说。
“你看,飞机都同意了。”朱迪恩说。
“好,你来开。”穆萨坐到了副驾。
朱迪恩开飞机也很平稳,而且很喜欢飞翔的感觉。
——
当朱迪恩再次醒来时,远方的埃菲尔铁塔,矗立在在黎明前夜色中的塞纳河畔。铁塔的灯光倒映在塞纳河中,相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