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哪天走?我送你去。”
“周二上午。”
“行,到时候我送你。”说完晓棠开了车门回家了。
Yesit'sgonnabeacoldlonelysummer
ButI'llfilltheemptiness
I'llsendyouallmyloveeverydayinaletter
Sealedwithakiss
……
又甜又伤的歌依旧在车里盘旋,可车里却没有又甜又伤的爱情。
晓棠回到家里以后,回味刚才车里的尴尬,十分困惑。他们是哪一天在一起的?她数了数算了算竟找不到日子,她翻微信对话、拉通讯记录,也找不到答案。只记得那天在市民中心的街上,人来人往脚步匆忙,昏黄的灯光下,他吻了她又问了她,然后她答应了,后面的好多交集像失忆一般,死活想不起来。
他们在一起肯定没有三个月,大概有两个月吧,兴许只有一个月多一点……为什么晓棠对于这段感情有种神不在线的感受。她喜欢朱浩天吗?有点难以回答。不讨厌,但是也没那么……至少相比李志权来说。那她为什么答应跟他在一起呢?他一表人才、他会说话会来事儿、他有车潜在地推出他条件好……还是她喜欢有人追的感觉,毕竟这种感觉在她身上少有。
也许是寂寞吧,也许是她缺一个像恋人一般无话不谈、亲密无间的朋友吧。可真要动起真格,她有些害怕,有些排斥。她在排斥朱浩天什么呢?说不清楚,但似乎有很多点、很多方面。他们还需要深入地相处、长时间地相处——晓棠用这样的结论安慰自己。
热恋中的人不应该是毫无顾忌地奔向对方、从灵魂到肉体毫无保留地袒露给对方吗?分明,他们两人均有保留。他们不是在热恋吗?他们之间有所谓的弥足珍贵的爱情吗?晓棠心中扑朔。
一开始,他们应该奔着结婚去的吧。可事实上他们对对方的了解好像很浅很淡。她藏着好多秘密,他也是吧。这样的感情是否很可笑,是否称不上是一段真正的感情,晓棠自疑。当初到底是为什么在一块的?这才隔了一个月,竟找不到答案了。她不讨厌与他接吻、拥抱,她却不能容忍他和自己共眠一床。
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如此滑稽,却不得割舍。情感之事历来复杂,也许,他们的确需要深入地相处、长时间地相处,才能做出下一步的决定。
周末晚上,杂粮铺里。钟能端着两份臊子面出来了,一份给自己的,一份给儿子的。学成从昨天中午到现在一直在晓星那边,晚饭不回来估计明早直接从他妈那边上学。钟能把一份面放在茶几上,自己端着一份在铺子门口坐着吃。一直在柜台上看手机的钟理见饭好了,挪了地儿去竹沙发上吃面。
现在的杂粮铺子不同以往,父亲钟能上班时,只钟理一人看铺子,没什么生意也没什么活计,从中午坐到晚上,然后喝一顿酒,睡到第二天中午,接着又在铺子里从中午坐到晚上……这便是钟理现在的生活。左右邻舍的人多少知道他们家的那点事儿,往常跟钟家的很多交往不是因为和善的老头便是因为能干的媳妇,如今两个均上班去了,除了老陶晚上过来喝酒吃菜,谁闲得没事会来他们钟家?
没生意没人气也罢了,铺子里的陈臭、一天天的死寂、时不时跟客人吵架时的狂躁惹得左右街坊常避之若浼。街坊们大多认定,晓星这次是走定了,恐怕连钟理也如此认为。生活的确发生了变化,只他还在沉沦。所有人皆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独独除他。
学成没人照料也能自己起床穿衣、刷牙洗脸,晚上一回家吃完饭后主动地去做作业;父亲每晚早早入睡,第二天四五点起来上班,下午接孩子、买菜、做饭;雪梅有雪梅的新生活,那生活定是规律的、激昂的;晓星有晓星的生活,那生活是充实的、有希望的。独独除他。
钟理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关了店重新盘一家继续做杂粮生意?像父亲和晓星一样去上班赚钱还贷款?或者如自己所愿去开烟酒铺、茶叶店……他似乎什么都能做,可却一样做不了。四十三岁了,没有积蓄、没有手艺、负担很重还有一身的债,他能做什么呢?他该做什么呢?因为找不到答案,所以他一直在沉沦,一直在撂挑子。
钟理怀念以前的日子,怀念晓星依赖他的日子,怀念梅梅围着他喊爸爸爸爸的日子。他从没想过生活会倒退、下陷甚至给你设个机关。
晚上九点半,仔仔结束了学习,收拾好书包来客厅休息。屁股刚陷进沙发,只听正在看电视的爷爷指着他说:“仔儿,给爷爷找找打火机!看在躺椅那儿没?”老马说的时候正眼也没看下仔仔。
仔仔取完打火机还没落座,只听妈妈捧着手机啃着水果说:“帮妈倒杯水!妈活儿干多了——腰酸!”桂英说的时候也没正眼瞧儿子。
仔仔端着一杯水递给妈妈,桂英沾了一口摇头道:“不要这个水!要那个大缸子里的柠檬水!那个好喝!”桂英朝空中一挥手,继续刷手机。
柠檬水刚递过去,少年坐下来还没出口气儿,只听他妈又在吆喝:“哎,洗澡的热水烧好了,你要不去关了?多烧无益——费电!”
见儿子不理睬、没动弹,桂英转头找了个台阶:“哦,你累了算了,待会我去关!”
“我去!我连着学了两个半小时,没人给我倒水、没人问我累不累,我一出来就被你两使唤来使唤去!爷爷,你的打火机跟你隔着三米不到!我亲生母亲,你要喝柠檬水不提前说清楚,非得我跑两趟!你两这使唤人的架势一样一样的!为什么我爸从来不这样!”仔仔说完身子一瘫,双手抱胸,不想搭理那二位。
“你是娃娃不使唤你使唤谁?我被我爷从小使唤到大,你妈她爷也被他爷从小使唤到大!在家里娃娃不跑腿谁跑腿?”老马调小了电视声音,专门表明他的逻辑。
“关键我也累呀!我不是睡了一天或玩了一天,我是学了一天!再说,你们两只是使唤小的吗?好好回忆回忆!我帮你们回忆回忆吧——我爸在家时你仗着是长辈岳父左一个致远右一个致远——一天最少叫十次!你呢?仗着我爸好脾气宠着你,隔一会一个亲爱的隔一会儿一个亲!我可从来没见我爸瘫在沙发上不停地使唤我!我不是我爸!”仔仔正色声明立场。
老马听得如此有道理的话从这么小的嘴里出来,忍不住笑了。桂英羞了,低头偷笑。
仔仔见两人笑了,又不接话,更加郁闷气愤。
“人家越是位高权重的越谦卑、越尊重人,你两呢?仗着我小、我爸老实脾气好,专门欺负我两!”仔仔觉无趣,撂下一句大道理,起身要离开。
“行行行,以后不使唤你,我使唤漾漾行了吧!”老马冲着仔仔的后背喊了一句。
桂英笑了。
仔仔听他两霸道无理、错不知错还取笑人,回头又说:“我就不应该给你俩调停!你两骨子里是一类人,就应该你俩矛对矛盾对盾地互打,只有你俩两败俱伤了,这家里才安静一点!”
“这娃儿!大道理一溜一溜的!”老马说完,身子抖着憨笑。
周一上午十点钟,晓棠临时起意,想去朱浩天住的地方参观参观,顺便在他出差临走之前陪他大半天、帮他收拾收拾行李。决定以后给浩天发了条消息表明其意,然后做面膜、换衣服、化妆……
她在挽回昨天的尴尬。毕竟,男人提出如此的想法无不是正常的,她不应该犹疑他俩,更不应该否定这段还没正式启航的感情。果然,女人是善变的。
过了半个小时候,浩天没有回复。晓棠纳闷,直接拨通了电话。
“喂?在干什么?”女人欢喜。
“睡觉呢!”浩天假装一副刚睡醒的口吻。
“我给你发的信息你看见没?”
“什么?”浩天皱眉伸脖子——男人撒谎时隔着电话也在表演。
“我准备去你那边——陪你一天!”晓棠得意又羞涩。
“什么?呃……你现在在哪儿?”浩天故作惊慌。
“在家呀!怎么啦?不欢迎我?”
“呃没,我这儿……乱着呢!”浩天支支吾吾。
“没事,我帮你去整!我很擅长收纳的!”晓棠一脸傲娇的欢喜。
“呃……不方便……”
“怎么不方便?你那里有其他女人?”晓棠开着玩笑。
“不是女的,我哥们……我朋友也住这儿!”
“你不是说你一个人一室一厅吗?”
“他……他临时过来,昨晚喝酒来着,就不走了!”浩天故意示弱。
“哦……那等他酒醒了我过去。”晓棠眉目耷拉。
“呃不用!我乱着呐这里!而且我也不方便催人家!”
“你就说你女朋友过来呗!”
“那不名正言顺地赶人家吗?”
“所以……我去不了?”
“晚上,晚上一块吃饭行不?”浩天提出折中法子。
“那好吧!那……晚上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