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崖海岸，海鸟盘旋。</p>
‘飞鱼帆舟’犹如扎根在此的浅岸阁楼，伴随着微风就此安了家。</p>
这里大概是没有飓风狂浪的，就算偶有骤雨，也很快便会迎来阳光与暖风。</p>
不知不觉中，柳韵锦爱上了这里的蓝鹊。</p>
这蓝鹊虽不比当地人喜好的黑尾原鸡那般美好，能给人们带来幸福，却也有另一种别样的尊贵。</p>
喜鹊报喜，在大明朝已是家喻户晓的吉鸟，可蓝鹊却比大明朝通体黑白的喜鹊多上几分绚丽。</p>
它红嘴、红头，肩皮蓝羽，身红尾蓝，极为显眼，更绝妙的是它长长下垂的蓝尾末端，又有一抹白边，好似象征着黎明中的第一缕晨光，亦好似代表着正义与光明。</p>
它也多是在清晨鸣啼，就在焦岩之上，就在帆舟的阁室之上，也在船帆的桅杆至高处，柳韵锦多半也是会驻足看上许久许久...</p>
她之所以喜欢，绝不是只喜欢蓝鹊的多姿与绚烂，而是喜欢蓝鹊的本质。</p>
在她看来，蓝鹊的本质正像极了女子，像极了如她一般的女子，更像极了如冷溶月那般的女子。</p>
每个姿态都显尽了高贵，举手投足间也展尽了优雅，每每啼鸣又是那般的干脆悦耳，却又是那般的“嘴不饶人”“爪不饶人”。</p>
它很厉害，厉害到每每遇到想要捕捉它的人时，都会极力地用嘴啄、用爪抓。</p>
然后，又用尽着全力挣脱、逃走。</p>
最终，成功逃离落下后，不会有丝毫狼狈感，依旧挺着腰膛，昂起着那骄傲又有尊严的红头。</p>
柳韵锦已不止一次去阻扰当地人来捕捉蓝鹊了，她每次阻止的都不顺畅，只因，来捕捉蓝鹊的多半是孩童，但她也知道，她是阻拦不了一世的。</p>
这也使得她每每阻拦过后，眸中都会多上几分凄凉，但她还是会直到看到蓝鹊彻底飞远，才缓缓落下眼帘。</p>
——这世间的女子，大概也是这般吧...除了厉害的嘴、阻挠的双手之外，已再无其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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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恶语说尽，手指抓破，不是不甘的承受命运，便是心悦诚服的被征服。</p>
这一点，殇沫大概是不会懂的，至少，现在的殇沫还不会懂。</p>
——若他真的懂，又为何能与一直不愿摘去鬼王面具的冷溶月闹上如此之久，永远都是喋喋不休，永远都是互不相让...</p>
想到这里，柳韵锦婉下的眼帘渐渐拉长，淡淡的笑容如雨后百合般纯净、明艳。</p>
她又开始熬起了粥，只是如今的她，在熬粥前已习惯了多上一道工序。</p>
这也是她在数月来不知不觉中形成的习惯。</p>
纯白的淘米水，在她的轻晃下，变得更加浓白，浓白中也翻滚起粒粒碎肉。</p>
淘米水是昨日的淘米水，粒粒碎肉也是昨日剥下的鱼肉。</p>
经过一夜的浸泡、沉淀，鱼肉已去掉腥味，淘米水也是时候倒掉了。</p>
她将去腥的鱼肉覆在了米粥之上，轻轻的盖上了锅盖，极快的抽回小手，在嘴尖细吹后，顺耳移至耳垂。</p>
锅中的温度已然传到锅盖上。</p>
通常，在这慢火细细煮粥的时刻，她都是会去先叫醒冷溶月的，她与冷溶月同眠一榻，也是很清楚冷溶月的情况的。</p>
尽管，‘飞鱼帆舟’之上的船室很多，但她们两个还是同睡在了一间阁室中。</p>
冷溶月其实是怕黑的，更是怕一个人在漆夜中的。</p>
她终是一个女子，一个年龄并不大的少女。</p>
柳韵锦也不止一次的不禁去想，冷溶月是如何一个人度过往日中的每一个漫长夜晚的，但她不也曾过多去想，只因，如今的她，每夜都能实实搂抱着这个怕黑的妹妹安睡。</p>
每夜都如此——每夜，有时也会奢求成为永恒...</p>
可，今天。</p>
她却没有再去唤醒冷溶月，只因她知道，冷溶月早已不在阁室之中了。</p>
从她起身时，冷溶月便已不在。</p>
她是知道冷溶月何时出去的，她亦很清楚，就在那大海还是灰色之时，就在那骄阳还未出现在海际之时，海煞便叫走了冷溶月。</p>
她并没有出声，也没有动一下身子，只是细细听着阁室外轻柔的敲门声，只是感受着冷溶月蹑手蹑脚的下得床榻，开门轻唤了一声“海煞，何事？”</p>
…</p>
然，在她起床梳洗后，还是继续熬着三人的粥，只因她们三人都喜欢喝她熬得粥，尽管在这‘飞鱼帆舟’之上，她也只能去熬着大明朝的米粥...</p>
“她还没起来吗？”殇沫伸了个懒腰，睡眼迷离道：“这也是一件稀奇的事情，她居然也会睡懒觉，难道不怕我闯进她的船室，看到她的真面具吗？”</p>
柳韵锦莞尔一笑，微声道：“你觉得她会给你这样的机会吗？”</p>
“她...”殇沫傻傻望着俯身吹着热粥的柳韵锦，赫然骤停了言语，又在片刻间瞳孔不禁紧缩，“她离开了？是被海中的生物给叫走的吗？”</p>
“是的，天还没亮，就被叫走了，”柳韵锦，说，“你所说的海中的生物，我应是见过的，看来你也一早便知道，这‘飞鱼帆舟’下是有人的。”</p>
“韵锦，我们也该走了，”殇沫的声音已变得深沉，“难道，你一点都不好奇她为什么要离开吗？至少她的离开，与她来此的目的是有些关联的。”</p>
“粥我已经吹了许久，应是不烫了，喝一些再走吧。”</p>
柳韵锦淡淡的转身，淡淡吹着已盛好的米粥，淡然的神情，缓缓地走来，此刻，好似一切对她而言都不重要，都没有她手中的那碗米粥重要。</p>
“她今日大概是没机会喝到我煮得粥了，”柳韵锦将粥递向殇沫，又道：“但是，我们还是要把这些粥给喝完的。”</p>
“韵锦，难道你眼中只有粥吗？你的妹妹冷溶月不见了，她会不会已在部署如何去刺杀郑和大人了呢？”殇沫虽是接过了粥，但眉头也已皱到了极致，“这些...难道你都不关心吗？”</p>
柳韵锦缓缓回到火炉旁，将剩下的粥舀了出来，缓缓的捧在唇边，“她没有阻止我们任何，我们随时都是可以去的。但我们去之前，还是要填饱肚子的，不然怎么会有力气呢？”</p>
殇沫猛然一怔，道：“没有阻止我们？你的意思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