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也是被骗啊!赌坊老板当时若是告诉我城主是寻人投尸,我就是再穷也不会去!”孙安富愤愤的咬紧牙关:“还有,他害我小儿夜哭不止,我这才与孟娘生了嫌隙,对!就是他害的!”
他指着墨星染身后,浑身不住的颤抖,将所有的怒意倾泻在了那男子身上,他一双眼瞬时布满了血丝,毫无征兆的大喝一声,举着拳头朝男子冲去。
可即便他动作凌厉,身型粗旷,在墨星染眼中还是破绽百出。
墨星染眸子一眯,极快的在空中画了个紧制,其上的字符泛起紫光,半空中赫然出现一面透明的圆盾,眨眼间拦在了孙安富身前。
孙安富没来得及躲闪,只顾蒙头向前冲,迎面撞上了禁制,‘砰’的一声闷响,他身子被弹出了一丈远。
墨星染不耐的揉揉额角:“我何时说过你家小儿夜哭是因为他?”他指了指身后一脸惊恐的美男子:“孙安富,我问你,你是如何得到生死簿的?”
孙安富痛苦的捂着脑袋,支支吾吾道:“那,那日我做了个梦,我梦见隔壁院子的杏树底下埋了桶金子,我,我便让我家小儿从狗洞钻了过去,将那本书册挖了出来。”
“这就对了,你可知道你为何会做那梦?”墨星染眯着眸子。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那时穷疯了,梦到发财怎么了?”孙安富冷哼一声,还是不依不饶。
“哦,没怎么,我再问你,那时你家小女还在世吗?”
孙安富闻言眸子猛地一缩,他不可置信的抬头望向江边,半晌,摇了摇头。
“我想你应该猜到了,你的那个梦,是你家小女托给你的。”墨星染垂眸。
所谓托梦一般都是亡魂遗愿未了,于是托付了至亲之人了结残愿,而孙安富小女朵儿给他托梦,确是为了报复生父。
墨星染声音低沉,面色复杂:“我想你家小女是如何死的,你应该再清楚不过了吧。”
“是...是因为...她失足...”
“她为何会失足!”墨星染骤然厉声问道。
“她...因为,因为江水涨潮...不是...”孙安富突然局促不安的喘息着,话都说不全。
“是因为失足还是因为你逼她?!她为何会拉着弟弟来江边!为何会不顾孟氏的劝阻明知江水涨潮还要来江边!”墨星染冷笑道:“莫不是因为你要将她卖给人牙子为娼,逼她就范三天没给她饭吃,她痛不欲生所以带着弟弟来了江边想要投江!”
“不是!不是的!适儿你别听他的,爹爹没有,爹爹不曾...”孙安富嘶吼着,像是一只被人刺伤要害的猛兽,他扶着孙适的肩膀慌张的摇头。
可他的眼泪却出卖了他,此时他已不知不觉的泪流满面,却还在无力的辩白着。
生为人父,他如何能承认自己害死了女儿,他不敢,也不信。
“爹爹。”孙适在孙安富痛苦的呐喊中面无表情的看着赤水江:“方才,我在江里看到朵姐了。”
孙安富怔愣住了。
就听小儿稚嫩的嗓音说道:“她说,江里冷,还说,她想爹娘了。”
闻言,孙安富的手渐渐从孙适肩头滑落,他身子瘫软下去,目光空洞的仿佛坠入了无尽的黑暗。
他颓败的坐在地上,像一截枯木般了无生意,肩膀先是震颤,而后整个人仰起头来张着嘴无声大哭,泪水如注,五大三粗的汉子哭的像个孩子般无助。
孙适伸出小手,轻轻抚了抚他的背:“爹爹,别哭,哭坏了,娘和朵姐会心疼的。”
......
夜色寂静的赤水江如同一面明镜,将人心照的透彻。
一切欲念无所遁形,一切妄念归于尘土,风起了,吹散了浓云,今夜的月辉终于洒向了大地。
猫儿蜷在墨星染怀里,她痴痴的看着平静如昔的赤水江,恍惚间,她看见江对岸有一对人影。
一高一矮,隔着宽阔的赤水江正朝这岸挥手,猫儿看不清她们的脸,但她知道,那对人儿,该是笑着的。
“墨星染,你说人死后会去哪里?”
“身入大地,魂归轮回。”
“轮回?什么是轮回?”猫儿怔怔的抬头看他,月光下,那对眸子清澈见底。
“上一世的债,这一世偿还,前一世的苦,下一世的甜。”
“那她们下一世该会幸福吧。”猫儿侧头望向对岸,那对身影正牵着手儿前行。
墨星染朝对岸看去,点点头:“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