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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回 神秘女人 (修改)(2 / 2)

小云的观察力何其敏锐,和荣炫尽管只是初见,但凭借观察他的穿戴以及言行举止,此刻杜撰出的罪名,未必全部属实,却也和事实相差不远,登时击中了荣炫的要害。荣炫就如疯了一般,用力挥舞双臂,大吼道:“这全是血口喷人!他们有什么证据?”情绪激动,声音都已经岔了。翻身跪倒,叩首不已,道:“掌教真人,你不能偏听偏信,我是无辜的!”

见他修道多年,仍是如此贪恋名位,小云微微摇头,道:“你起来说话!”待他站起,继续道:“‘祭酒’是本教的重要职司,非有德者不能居之。接到诉状后,我并不相信,便从‘戒律院’派出的几十名弟子,分赴你的辖区暗访。但得来的答案,和诉状基本相符。我仍是半信半疑,能够担任‘祭酒’一职的人,皆是本教的精英,行事岂会如此不顾分寸?但眼下我却是相信了,如果你没有侵吞公款,又哪来这么多钱购置如此昂贵的衣饰?难道只凭你那点微薄的月俸,就能穿戴的如此奢华吗?你还有何话可说?”声音陡然拔高,大喝道:“荣炫,你还不认罪,更待何时?”

荣炫面如死灰,冷汗淋漓,缓缓瘫倒。过了一会儿,爬到小云面前,就似一条摇尾乞怜的狗,央求道:“掌教真人,我知错了!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今后我一定洗心革面,不会再做这样的事了!”小云缓缓摇头,道:“你此时后悔已是迟了!‘戒律院’已经作出裁决,自即日起,免去你在教内的所有司职,降为普通教众。在清点过你的私产之后,再做出进一步惩罚!”

荣炫缓缓站起,心里乱成一团。从此以后,自己将失去因担任“祭酒”一职所拥有的无上荣光,再也不会有人奉迎巴结自己,再也不会有人对自己心生景仰,再也享受不到如此豪奢的生活!沦为普通教众后,自己逢人就要行礼作揖,被人呼来喊去,再难有今日之风光!如此,人生还有什么趣味可言?一时间,心里空空荡荡,如处梦魇之中。从繁华鼎盛,跌至沉寂凋零,只在弹指之间!

见他仍是执迷不悟,小云大喝道:“身为‘祭酒’的荣炫,和去职卸任后的荣炫,本质有什么不同?”荣炫毕竟修道多年,闻言若有所悟,神情乍喜乍悲。小云微微一笑,从发髻中拔出银花,拿在手中把玩不已,道:“太上祖师前往天宫之前,曾以此残花见示,你可知他老人家有何深意?”一头乌黑的长发,失去管束,如瀑布倾泄而下,披垂在双肩之上。他神情优雅从容,嘴角浮起一丝神秘莫测的笑容,安祥定寂,犹如圣者。

荣炫神弛目眩,心想“本教之中素以大师兄为道、德无双之士,但神情气度远不如此人超凡脱俗!”霎那间,大为折服,情不自禁双膝跪倒,顶礼膜拜。先前生出的轻视之心,早已荡然无存。叩首道:“荣炫愚昧,请掌教真人详为解说!”

小云以一种苍凉悠远的语调道:“此花在春夏两季灿烂盛开之时,自是美人善睐,文士倾心,前来观看者络绎于途!但于秋冬两季凋零残败之时,却是无人观看,少人问津,不免有些凄凉!但无论是繁华也好,还是凋零也罢,此花的本质没有任何区别,只不过是处在不同的生命周期中而已!既如此,世人执着于繁华,鄙视于凋零的行为,岂不可笑?”微微一顿,道:“担任八宫祭酒的荣炫,和一无所有的荣炫,本质没有任何不同,你仍旧是你!但此刻你和春夏季节前往观花的世人一样,执着于短暂的繁荣,沉迷于虚假的名位,无法认清自身的本质,岂不可悲?名位为虚假之物,并非与生俱有,来时非真,去时亦假,决非永恒不灭!你执着于八宫祭酒之位,沉醉于它所带来的繁荣假像,满足于决非是发自真心的拥戴,以致行事颠倒,道心蒙昧,灵性受损!岂不可怜,可叹?”

荣炫沉思片刻,豁然而悟。“八宫祭酒”之位得来决非易事,但失去却是如此简单。于一得一失间,他终于领悟了“名位”之虚假不实,不再以得到为荣,也不再以失去为辱,心态回归宁静。他眼中涌起泪水,叩首道:“荣炫枉自修行多年,仍执迷于外物,不能明心见性,以致行事偏颇!掌教真人当头棒喝,令我顿悟前非,荣炫感激不尽!”

小云大喜,上前将他扶起,道:“荣炫师兄经一言悔悟,可见日常修持之功也是不浅,不愧是本教的精英!师兄此刻仍是‘八宫祭酒’,方才为了点醒师兄,所有的罪名都是我刻意编造的,其实并无此事!言语冒犯之处,请师兄海涵!”言罢,躬身施礼。

荣炫先是一怔,继而哈哈大笑,回礼道:“掌教真人慈悲为怀,为拔除我心中的贪欲,又有何种手段不能使用?至于‘八宫祭酒’之职,荣炫当是不当,不当是当!不知掌教真人以为如何?”见他已能彻底摆脱名利困扰,小云颇感欣慰,握住他的双手,用力摇了一摇,二人相视大笑。

二人盘膝坐下,小云把自己的打算一一告知荣炫,让他于明日一早,将黑衣人的二十多匹战马,全部牵到集市上卖掉。所得银两,依照在浣花镇的施为,将附近县乡所有闲置的农田全部租赁下来,重新分给农民耕种。以官府所定租赋的十分之一,向他们收取租赋。每季收获的粮食,听从太和山的统一调度和安排。总之一句话,必须通过推行此项减租措施,提升道教在当地的影响力和号召力。

末了,小云道:“农民大多没有上过学堂,见识短浅,如果没有获得实实在在的利益,他们很难听从我们的教化!所以师兄一定要倾尽全力,把此事做好!只有使百姓得到实惠,才能使本教拥有更加广泛的民众基础,从而更有利于本教在未来的发展!”他的远见卓识,使荣炫甚感钦佩,之后二人又就几个细节问题展开磋商,半个时辰之后,荣炫起身告辞。

天色放亮,小云行功完毕,片刻后荣炫率领二十多名弟子再次返回田家村。一行人牵起战马,待出了村子,分道扬镳。荣炫等人赶往西北方向的集市,小云沿山路向位于东北方向的竹山县进发。

午时前后,小云抵达“竹山县”县衙。这是一座不算太大的四合院,门庭破旧,如果不是门前站有两名手持水火棍的衙役,就会让人误以为它只是一所普通的民宅。小云走到门前,对两名衙役稍一拱手,道:“请两位大哥代为通传一下,‘太和山’云归鹤专程拜访贵县吴大人,请他拨冗一见!”二人打量他一番,其中一人转身入内。过了一会儿,从里面走出,道:“老爷有请!”

小云举步走入,穿过幽暗阴森的大堂,抵达内院,见厢房门前站着一名老者。他极为矮小瘦弱,形色枯槁,一张脸犹如风干的橘子皮,布满纵横交错的皱纹。白发稀疏,已经无法用发簪簪住,勉强在头顶上挽了个发髻,用一块稍有褪色的蓝布包起。如果不是一双眼睛颇为明亮,此人望上去就像一具从坟墓里爬出的僵尸。

小云估计此人八成就是“竹山县”的县令吴刚峰,但决没有想到他竟已如此苍老,可见倩桃和他相处,决非出于淫欲!走上前去,道:“老伯可是吴大人?”老者点头道:“不错,本人正是吴刚峰!”小云躬身施礼,道:“贫道云归鹤,拜见吴大人!”吴刚峰神情傲岸,只是点了一下头,算作回礼,道:“请入内说话!”说完,转身走入厢房。

二人在屋内的方桌前坐下,一个垂髻童子献上茶水,躬身退出。小云并不急于展开话题,端起精致的汝瓷盖碗,吹开浮沫,饮了一口,感到一股清香直透心脾,不禁精神一爽。随手将茶碗放在紫檀桌面上,游目四顾。见室内装饰奢华,家具器皿崭新锃亮,估计添置不久。吴刚峰十分留意他的举动,目光如鹰隼锐利,盯着他不曾稍要离开。小云并未显得局促不安,既不和他直接对视,也不故意回避他的目光,举止恒定如常。吴刚峰注视良久,方才喟然长叹,道:“阁下衣衫敝旧,但置身富丽堂皇之所,并不显窘迫!当真是人中龙凤,一代俊彦!可惜如此人物,却是我吴某的敌人!”

小云微微一笑,道:“吴大人从何得知,我一定会是你的敌人?”吴刚峰道:“今日凌晨,周铁农贤弟从田家村返回,已将此事全部告诉了我。阁下凭一已之力,将他们二十多人全部打败,手段已非常人所及。经过你的一番劝说,周贤弟竟然弃官不做,甘愿回乡务农,阁下的口才更是令吴某佩服之至!周贤弟已于今日辰初离去,我兄弟二人以后已是再难相见!”轻轻一叹,颇有黯然之意。

小云道:“吴大人过奖了!周将军天良未泯,我以正理相劝,他自是有所悔悟!”一番话中,已隐含讥刺之意,吴刚峰岂会不知,冷冷的道:“阁下此次前来,可是要兴师问罪?”语气渐趋凌厉。小云微笑,道:“国家自有法度,吴大人的所作所为,朝廷自会作出相应惩罚,云某无权过问。我此次前来,只是有一事不明,需要请教吴大人!”

吴刚峰心里清楚,此事已经泄露,在朝廷的严刑峻法之下,自己必死无疑,脸色瞬间变得雪白,道:“你想问何事?”小云道:“据周将军言道,吴大人一向耿直清廉,从不苟取民财,但为什么只经过短短两年,你的性情竟发生了如此大的转变?能够使你放弃已经固守半生的做人准则,难道只是为了那个名叫倩桃的女人?云某以为,原因决非如此简单!”

吴刚峰面露苦笑,道:“吴某于昭武三年考中进士,至今为官已有二十多年,但仍只是一个七品县令!和我同年中举的人,眼下官职最小的,也已是三品大员!官至一、二品的,也是大有人在!吴某自问能力并不比别人差,勤勉或有过之,但仕途蹭蹬,难求显达,阁下可知原因何在?”

小云稍作沉吟,道:“想是吴大人崖岸自高,不屑奉迎所致!”闻言之后,吴刚峰脸上首次露出笑容,道:“阁下心神敏锐,见事极明,可谓是吴某的知音!”神情渐趋沉重,继续道:“吴某一介寒儒,有机会为国效力,自然不敢稍有懈怠。自受命以来,日日勤劳政事,以致夙夜难眠!”说到这里,突然冒出一句和眼前话题并不相干的话,道:“吴某眼下年寿几何,不知阁下能否猜出?”

小云不知他此言何意,心里默算了一下,吴刚峰为官已有二十多年,考取功名时就算他已年满三十,此时也不过五十出头。但以他苍老的程度,说他已有七十岁,恐怕也有人相信。说道:“吴大人今年大约五十五岁左右!”

不知为何,吴刚峰突然放声大笑,两行浊泪沿面颊缓缓滑落,神情已有些失常。大笑半晌儿方才停下,颤声道:“五十五岁?难道我已这么老了?”缓缓摇头,道:“吴某知道,阁下是为了宽慰我,并没有说实话!大多数人乍一见到我,都以为我已经七老八十!其实,吴某今年才刚刚四十二岁!阁下可知,为何吴某以壮年之身,容颜却已如此苍老?”小云摇头表示不知,吴刚峰的外貌和实际年龄反差极大,的确令人难以置信,其中必有不为外人所知的原因。

吴刚峰神情凄楚,淡淡的道:“作为一名七品知县,吴某每月的俸禄只有十多两纹银。作为家中独子,我要奉养双亲,为了节省开支,日常只能尽量省吃俭用。吃粗粮,穿布衣,一日三餐不见半点肉食。尽管如此,每月除去正常的生活开支,为数不多的月俸,也就所剩无几了。另外,竹山县境内有十几个孤寡老人,他们的衣食所需,也要由我承担。否则,他们将会活活饿死!说来可怜,吴某为官半生,竟是毫无积蓄!”

苦难的记忆,犹如火山瞬间爆发,吴刚峰继续道:“极度贫困的生活,使我备受摧残。夏天尽管炎热,穷人富人却也没有太大的区别,吴某打着赤膊也能将就过去。但冬天呢?我即没有御寒的棉衣,也无钱购买火炭。每当严冬来临之际,手足就会生满冻疮,严重时就会破溃流脓。冬天夜晚极为阴寒,砚中的墨汁时常凝结成冰。我每天有大量的文牍,要在晚间批阅,无奈只得以体温将之融化。其中艰难,决非常人所能想象!”

他眼圈发红,沉默片刻,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因我太过贫穷,竟没有一个女人肯嫁给我!一对堂前乳燕,戏水鸳鸯成双!连禽鸟也还有个伴儿,我一个四十好几的大男人,竟然形单影只,至今尚未婚娶!吴某自幼饱读诗书,虽也知独坐防心,但我毕竟也是一个男人!也会想女人!每当夜深人静,我独对孤灯,辗转难眠,身心倍受煎熬。其中苦处,难与外人言说!种种非人的折磨,使我迅速苍老,不到四十岁,就已发衰齿落!二十多年下来,就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小云微微叹息,端起茶杯递了过去。吴刚峰伸手接过,一口饮尽茶水,抖手将这只价值足以抵得上他数月俸禄的汝瓷盖碗,摔得粉碎。他神情亢奋,大声道:“吴某如此自苦,究竟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国富民强?同时也是为了实现自身的人生理想!尽管我为此付出了不懈的努力,和作出了常人难以忍受的牺牲,但为官半生,除了一身病痛和极速衰老的容颜,我又得到什么?每次遇到升迁的机会,都被溜须拍马之徒所得,从来不会轮到我头上。不给任何奖励也就罢了,只要英明无比的丰太守,不再故意找碴,吴某也就认了。但令人心寒的是,不论责任是否在我,只要辖区内发生了盗案、逆伦案,丰太守往往不问青红皂白,就会将我原本就不多的月俸尽数罚没!作为代天守牧一方的国之良臣,吴某有时竟不得不以野菜充饥!境况之惨,比之街头乞丐尚且不如!”

声音渐渐低沉下来,道:“朝廷不辨忠奸,已令我心灰意冷。但我心里仍存有一丝指望,只要和我朝夕相处的百姓能够体谅我、我,吴某也算不虚此生,死后也可瞑目。谁知现实决非如此,百姓的无情寡恩,终于把我推下了痛苦的深渊。起初几年,见吴某为官清廉,不茍取民财,百姓尚心存感激。但时间一久,竟习以为常,以为我本该如此。有时吴某手头吃紧,实在没有能力,再接济辖区内的孤寡老人。他们从不体谅我的难处,竟找上县衙,死乞白赖向我索要救助款项。他们从来不想,救助孤寡老人其实并不是我应尽的义务,我拿出的这笔钱也都是吴某的血汗钱,是我从微薄的俸禄中,靠省吃简用一点一点积攒下来的!他们凭什么开口索要?百姓如此自私,不禁使我肝肠寸断!”

他再难抑制自己的感情,涕泪滂沱,颤声道:“吴某为国为民操劳半生,持身甚正,从不行苟且之事!但命运坎坷,境遇凄凉,这究竟是谁的错?”他就似疯了,挥舞着两条枯瘦的臂膀,大吼道:“我恨朝廷!我恨这充满不公的人间!我恨这些肮脏龌龊、不知思恩图报的土佬!我恨所有的人……”一时间,他的咆哮之声在房间内久久回荡。

小云并不出言阻止,任由吴刚峰尽情宣泄心中已压抑很久的怨恨。儒家一向以建功立业为人生最高理想,一旦所谋不成,个人修养再不足,就如吴刚峰一般,陷入怨天尤人的困境中。心里一旦失衡,行为也将随之改变。吴刚峰为什么窃取库银,此时已略现端倪。

二十多年所受的委屈,一经打开,就如开闸的河水,一发不可收拾。吴刚峰足足骂了半个时辰,方才停下。经过此番发泄,他的情绪渐趋平复。喘息片刻,脸上浮起温柔之色,缓缓的道:“吴某原本以为,后半生也将继续过着穷苦潦倒的日子!谁知在遇到倩桃之后,一切全都发生了改变。我终于意识到,人生并不全是苦难,也还有其他许多欢乐。于是我开始大肆享用最为精美的饮食,穿戴最为华丽的衣衫。能力所及,我要将前半生所蒙受的损失,全部弥补回来。用眼下富贵已极的生活,抵消此前所承受的苦难!”说到这里,用一种近似梦呓般的轻柔语调,继续道:“倩桃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女子,她不嫌我老丑,以身相许,让吴某终于拥有了作为一个男人所应具有的尊严,使我感激无限!别说只是盗取了区区九万两库银,就是为她去死,吴某也决不会皱一下眉头!更不会感到后悔!”

小云心里颇感吃惊,名叫倩桃的女人手段十分高明,她想必已经知道吴刚峰未曾婚娶,所以先以美色相诱。待二人发生苟且之事后,她再利用吴刚峰早已存有的怨恨之心,鼓励他大肆享受物欲。待他沉溺不拔,进一步唆使他盗取库银。如高手行棋,诱敌深入,步步紧逼。布局严谨,进展极为顺利,如果不是自己无意中介入了此事,倩桃下一步又将采取什么行动?此人的图谋,颇耐人寻味!

吴刚峰清苦半生,如果不出意外,他大多会以一代廉吏的身份终老。只因心理失衡,眼下他只是一条败在物欲脚下的可怜虫,等待他的将是国朝律法的严惩。小云替他甚感惋惜,叹息一声,道:“吴大人,此事的前因后果,我已知之!至于谁是谁非,我无权评判!但有一句话,不知吴大人是否听过?”

吴刚峰神情呆滞,过了一会儿,道:“哪句话?”按理说他此时已经摆脱穷困,过上了梦寐以求的富贵生活,理应志得意满才是。但看上去,他神色惶恐,心里又何曾有片刻安宁?声色犬马形成的感官刺激,只能给人短暂的欢乐,为了获取它们,如此劳心费神,岂非有点不值?

小云微微苦笑,道:“常言道‘声妓晚景从良,半世烟花无碍;贞妇白头失守,则一生清苦俱非。’世人对以前行为有失检点,但以后却能勇于改正的回头浪子、从良娼妓,大多是给予肯定的。而对于前半生一向以清苦自守、以忠贞自励的节妇志士,不论是出于什么原因,只要他们晚年的行为略失规范,往往就会引发世人的无数非议!大多数人会以为他们以前的种种举动,都是刻意伪装的。我们不必理会世人的这种态度是否正确、是否有失公允,但它最起码反映出一个问题。就是世人在对某一个人做出最终评价时,尤其重视此人的晚节!吴大人,你已清苦半生,如今只因心中愤恨难平,就行此不法之事。得到的不过是少许的身外之物,但失去的却是你辛苦经营二十多年方才形成的无瑕节操!此二者,孰重孰轻,不用我再多说,吴大人想必十分清楚!”吴刚峰脸色铁青,缓缓低下头,陷入了沉思。

就在此时,屋外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云相公,你能否和奴家到衙外一谈?”话语温柔,如同对情郎倾吐芳心,声音娇媚到了极点,但和眼前的气氛格格不入,显得十分突兀。小云心里一动,见吴刚峰犹在沉思,便不再理会他,起身走出房门。见一个身穿白色纱衣的女人背对房门站立,她听到脚步声,举步向县衙外走去。眼下已是初春时节,但春寒料峭,仍是寒气逼人,白衣女子的纱衣内,竟似什么也没有穿,雪白多肉的**隐约可见。出了县衙,她折向东北,小云生性沉静,也不出言询问,跟随在她身后,缓缓前行。

片刻后二人抵达一处山坡,白衣女子转过身来。单论容貌,她算不上很美,但五官比例匀称,配合协调,自有一种柔和之美。加之身材丰腴,穿戴妖冶,极易勾起男子最原始的**。娇媚入骨,可谓人间尤物。小云将手一拱,道:“姑娘是谁?能否将芳名见告?”

白衣女子甜甜一笑,媚态横生,道:“小女子就是倩桃,云相公不是一直都在找我吗?奴家的名字原本就很俗气,云相公明明已经猜出我是谁,偏要明知故问,非要让奴家自己说出来,岂不令人害羞?你真是个小坏蛋!”说完,掩嘴一笑,衣袖下滑,露出一段雪白的臂膀。

二人初次见面,她就敢卖弄风骚,小云凭空感到一阵恶心,微笑道:“倩桃姑娘,云某此次前来,是有一事须要请教!”见他并不理会自己的挑逗,倩桃略感失望,道:“云相公,奴家也有一事相询!上官兄弟从昨日下午离开县衙,至今未曾返回,是不是已被你杀了?”

小云道:“作为道教门徒,我怎会轻易杀生?昨日我已将二人放回,至于他们去了哪里,云某也是不知!”倩桃并不关心上官兄弟的死活,只是想通过此事,推测小云的性情,闻言点头,道:“云相公上体天心,为人仁善,奴家深感敬佩!云相公想问何事,奴家洗耳恭听!”

小云道:“如此,多谢了!倩桃姑娘,你唆使吴大人窃取库银,究竟有何图谋?”倩桃一脸无辜,杏眼圆睁,叫屈道:“云相公,你冤枉奴家了!我一个弱女子,能有什么图谋?只不过见吴大人为官清苦,心中不忍。出于同情,奴家以身相许,使吴大人得到少许慰寄,难道这也有错?”

听她极力狡辩,小云暗暗冷笑,道:“倩桃姑娘,一个人不论是做好事,还是做坏事,总会有一个明确的目标。或为求利,或为求名,总之不会毫无目的。综观你在竹山县的所作所为,你不但毫无收益,反要自掏腰包养活上官兄弟。并且甘愿牺牲色相,陪伴一个老丑的男子,长达两年之久,岂不反常?投入如此之大,如果说姑娘没有任何图谋,又有谁肯相信?这只能证明,姑娘图谋的事一旦成功,所能获得的利益,远非区区九万两库银所能比拟!如此之大的图谋,恐怕也不是姑娘独力所能承担。估计应有一个不为外人所知的组合,或是集团,在暗中为姑娘出谋画策,提供支援!不知云某的推测是否准确,请姑娘指正!”

倩桃大吃一惊,心想“此人心思缜密,所作推测已距事实相去不远。他只通过少许线索,就能将此事猜个**不离十,心智当真可怖、可畏!此人实为一个劲敌!不能再让他说下去,否则我将十分被动!”她已是暗动杀心,随即施展“姹女阴功”,双颊泛起两片桃红,眼波似水,丹唇半启,娇喘轻吟,神情**已极。以一种极为婉转柔媚的语调道:“云相公,人生苦短,须当及时行乐才是!就像吴大人,不是奴家陪他两年,他将孤独的走完一生!如果临死之前,连女人也不曾摸过一下,作为一个男人,岂非十分遗憾?如云相公一般的修道者,面对肥甘,不敢落箸;纵有绫罗,不敢穿用;美色当前,也不敢稍有逾越!一生以清苦自守,以名节自励,纵然寿至万年,又有什么乐趣可言?奴家以为,人生不如纵情享乐,就算朝生暮死,也不枉在世间走此一回。云相公如不嫌奴家姿容粗陋,倩桃愿自荐枕席,与君结鱼水之欢。从此之后,你我二人双宿双飞,岂不风流快活?”说完,似是娇羞无限,双颊嫣红过耳。眼睑半垂,笑靥如花,缓步向前走来。

小云并不回答,也不出言阻止,只是冷冷的盯着她。目光森寒,如一泓秋水,纯净清澈,不含半点**。倩桃走出几步,笑得已有几分勉强。硬着头皮又向前走了几步,再也笑不出来。一时恼羞成怒,暗咬银牙,心想“姓云的家伙,自负貌美,全不把老娘放在眼里!他辱我太甚!不杀了他,难消我心头之恨!”飞速解开白色纱衣,前襟飘起,纱衣内除了一件腥红色的肚兜,再无片缕。两条雪白浑圆的大腿,于寒风中乍起一层寒栗,一股浓浓的淫邪之意荡漾开来。

小云凝目看去,见腥红色的肚兜上绣有一对戏水鸳鸯。在一泓碧绿的春水之上,交颈厮磨,状极亲密。绣工精良,栩栩如生,似可呼之欲出。此时,倩桃已近全裸,见小云仍是不为所动,心里恨极,冷冰冰的道:“云道友既然不听良言相劝,就休怪我心狠手辣!”一把扯下肚兜,抖手甩了出去。

一片红云飞临眼前,卷起一股馥郁的浓香。小云并不想马上反击,飞身后跃,不等站稳,感到头脑昏沉,趔趄了几步,几乎摔倒。心里一凛,屏住呼吸,转以“胎息”代替,已知红色肚兜有点古怪,绝非寻常法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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