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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回 昆仑悟道 (修改)(2 / 2)

四人在殿内依次坐好,木荣春开始从头说起,等将两年中发生的所有事情讲完,已是月上东山。老子道术已入通微之境,早就具有洞察过去未来之能。这些事情,他大多都已知道。但细节方面,仍要借助木荣春的讲述,才能得知事情全貌,然后才可做出相应决策。待木荣春讲完,他沉吟片刻,道:“我原本想将小云收为弟子,眼下看来,有些不妥!”

听他改变主意,木荣春大惊失色,道:“祖师,您此话何意?”老子哈哈大笑,用手指虚点他道:“荣春,你一生都在替他人考虑,很少想到自己。这固然不错,却也未必全对。别人的福祸安危,和你自己的生命相比,孰重孰轻,你要好好的想一下!”略作停顿,又道:“你们师兄弟五人,眼下和小云虽无师徒名份,但已有师徒之义。如果我收小云为徒,岂不是掠人之美?此事,还是不做为好!”微微一笑,道:“你们和小云相处已近两年,日常尽管以平辈相称,但我知道,你们心里一直把他当成后辈。我一旦收小云为徒,他的辈份将高出你们许多。试问,你们心里能否接受?别人我不敢说,单就荣煌,你让他称小云为‘师祖’,估计他无论如何也难以启齿!真要如此,对小云以后在教内的发展,极为不利!”他老于世故,熟悉人性,又能洞察人情,所以才有此番考虑。

木荣春敬佩不已,道:“祖师爷,您所言极是!此事究竟如何处理,请您直接示下!”老子道:“如果让小云拜你为师,也是不妥!如此又地位太低,所谓‘人微言轻’,对内无法号令教众,对外难以震慑群魔!高不成,低不就,却是颇费思量!”沉吟片刻,一时委决不小。过了一会儿,方才道:“我看这样,小云技艺仍由我亲自传授,但不能算是我的弟子,就算我代你师父紫阳,收他为徒好了!如此一来,小云在教内的地位,不高不低,正好合适!和你们‘荣’字辈是同辈,相互之间称呼起来也较为方便。你以为如何?”

木荣春大喜过望,道:“祖师爷,您算无遗策,弟子无话可说!”老子点了点头,双掌一拍,将站在门外候命的白鹤唤入厅中,让他马上准备入教拜师所用的物品。待他去后,老子对小云道:“孩子,你知道我为何要创立本教?”小云不敢胡乱猜测,道:“弟子不知!”

老子一笑,眯起双眼,望向窗外的星空,缓缓道:“上古之时,物质极度匮乏,享用菲薄,民生艰难。但尽管如此,人与人之间却是极为友善,绝少争斗之事,天下一片熙和!”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神情宁静祥和,似是在追忆上古之时的悠闲岁月。过了良久,方才将目光收回,道:“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小云略作思考,道:“上古之时民风淳朴,人民不嗜欲,不贪得,不妄取!知足常乐,安守本分,所以才会如此!”老子双眼一亮,稍显兴奋,道:“你说的很是!这种淳朴之风,原本可以维持更长的一段时间,但伴随物质日益丰富,人性渐趋贪婪,也就随之土崩瓦解了。一千多年来,上至王公将相、下至贩夫走卒,为了获取更大的利益,手段无所不用其极!争斗随之而起,杀伐屠戮也就在所难免!天下烽火燎原,狼烟并举;哀鸿遍野,生灵涂炭;乃至血流漂杵,十室九空,也已成司空见惯。贫无立锥者,卖儿鬻女者,不绝于途;逼良为娼者,穿窬为盗者,在所多有。上古淳朴之风,至此已是荡然无存!”言罢,喟然长叹。

小云眼含热泪,神色凄楚。他之所以沦为孤儿,究其原因,全是由于作为一国之君的“昭武”皇帝,贪心不足,妄想开疆拓土。连年兴兵,以至国库空虚,入不敷出。各郡督抚,为了上邀政绩,纷纷擅自提高租赋。短短数年,已是民不聊生,因穷困致死的又岂止他父母二人?

见他悲难自抑,老子叹息一声,缓步上前,手抚他的头顶道:“世上比你还要不幸的人,又何止千万!我之所以创立本教,就是为了使天下苍生能够获得最起码的幸福!要想达到这个目的,首先需要拔除人心贪欲。当人类不再嗜欲贪利,天下自可太平!普通百姓才能过上,虽阡陌相接,鸡犬相闻,但却老死不相往来的宁静祥和的生活!”盯着小云的双眼,继续道:“举行过入教仪式后,你就是本教的正式成员。此后,在教内你要担负起振兴本教、抗击外侮之责;对外,你要对百姓施以教化,使他们远离物欲困扰。同时又要善体天心,爱护黎元,乃至使大道行于天下,令民风复归淳朴!整个过程艰难繁苦,非常人所能想象,不知你是否做好了准备?”

小云深思半晌儿,撩袍跪倒,叩首道:“弟子定会尽力而为!希望通过弟子的努力,可以实现您千年以来的美好夙愿!但如果世风奢靡,道德陵崩,人心嗜欲无法扭转,以致大道难以推行,弟子也不会强为!届时,弟子当退身求存,浮槎江海,以作逍遥之游。但于退隐之前,弟子当预先留一神迹、创一楷模,为后世有心追求大道者,留下可以心慕行追的榜样!如此,方才不负祖师提携奖掖、拔除苦海之恩,方才不负诸位道长教化养育、无私救助之情!”说完,再次叩首。

听他如此作答,木荣春稍感担心。祖师对他寄予厚望,但他的此番言语,大有逃避责任之嫌!眼下他还未踏入江湖,便已萌生退意,岂不令祖师失望?老子神色不变,沉默有顷,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声震长空,良久方才停下,然后盯着小云道:“说得好!不执着,不强为,善知进退,执中而行,逍遥纵横,你竟是大有庄子休之风!”见白鹤已将入教所用物品摆放好,对众人道:“这就开始吧!”(庄子,字子休,道家著名人物。)

众人起身肃立,老子引领小云走上数步,伸手一指,摆放在大厅中央的神案,道:“本教的入门仪式,和其它门派稍有不同。大道元始,为天地之母,所以本教弟子只拜大道,不拜天地!”小云随他手指望去,见神案中央并没有摆放象征天地的神牌,取而代之的是一幅三尺见方的条幅,上书一个硕大的“道”字。笔画酣畅淋漓,神完气足,大有潇洒飘逸的韵味。除此之外,神案上只有一尊冒起缕缕青烟的香炉。

白鹤担任此次入门仪式的司仪,见一切就绪,一敲手中的玉磬。“当”的一声脆响,厅内一片肃静。他缓缓吟唱道:“开辟鸿蒙,大道永存。无始无终,谷神清纯。无欲无求,可入我门。新晋弟子云归鹤,一拜大道!”小云跪倒,对神案中央的“道”字,行三跪九叩首大礼。

白鹤道:“再拜祖师。”小云再次对老子行叩拜大礼。待他磕完九个响头,老子微笑道:“起来吧!”待他站起,上下打量他几眼,缓缓道:“一斗经天群星绕,天地同光四海耀。拔苦救厄归太平,冰消雪化人欢笑。赐号‘紫微’,好好去做!”

木荣春闻言先是一喜,继而一惊,随后陷入沉思。按道教成规,只有教主才能使用“紫”字为尊号,老子为小云赐号“紫微”,也就意味着从此刻开始小云就已是道门掌教!“紫微”是“北极星君”的别称,统辖“北斗七星”,同时代表帝位皇权。老子让小云以“紫微”为号,究竟有何深意?

入教仪式,至此结束,之后小云对老子行拜师之礼。三叩首后,老子道:“我已代紫阳收你为徒,从今日起你就是本教的第五十七代传人。和荣春、荣浩同属一辈,你们互相见个礼吧!”小云起身,首先走到木荣春身前,一躬到地,道:“大师兄,日后请多指教!”木荣春眼含热泪,把他揽入怀中,轻拍他的脊背,道:“小师弟,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别的话我也不多说了!希望在祖师的亲自教导下,你尽早成才,以便中兴我教!”

小云用力点头,眼角已有几分湿润,道:“大师兄放心!小弟绝不会让您失望!”走至荣浩身前,施礼道:“荣浩师兄,智力渊深,小弟日后多有仰仗。希望师兄鼎力相助,为重振本教声威,献策出力!”眼下他已具有掌教身份,言语虽然客气,其实等同于命令。荣浩不敢拿大,躬身回礼,道:“师弟放心,但有所命,荣浩定将全力以赴!”小云点头称谢,转身归座。

老子道:“我此次回山,只能停留半年左右。时间紧迫,从明日起,我就开始传授小云技艺。”木荣春道:“这是为何?”老子道:“玉清天帝邀我主持‘大有自在天’,我已应允。最迟半年后,我将去天宫赴任。此后,便由你掌管‘玉虚宫’。小云艺成后的事务,也由你来安排吧!”吩咐白鹤引领荣浩和小云前往“得意忘言居”休息,留下木荣春继续交谈。直至次日凌晨,天光大亮,二人方才结束此次长谈。

“得意忘言居”是一个只有四、五间房的小四合院。小云和荣浩各自挑选了一间房,作为日后在昆仑的起居之所。白鹤走后,小云关闭房门,招出翥凰相见。二人少年情热,一日不见,已是分外想念。此时自然免不了要亲热一番,小小的四合院内,随即传出小儿女的嬉笑之声,使沉寂已达千年之久的“玉虚宫”,平添了几分人间气象。

次日清晨,小云提前赶到“玉虚宫”后花园,静静等候。过了一会儿,老子手持黄藤杖从角门走入。舒袍缓带,大袖飘飘,神情和缓从容。极似上古之时的山野隐逸,大有清奇高古之风。小云心中油然生出敬仰之情,跪倒迎接。见礼后,二人相对坐了下来,老子见小云神情恭谨,微微一笑,不着边际问了一句:“何为道?”

小云一怔,随即作答:“道,无形无体,却实有不虚;无始无终,却非一成不变。至刚似柔,至巧若拙,至明若暗,似动如静;先天地而存,周而复始,无常形,无常势,因无以名之,故谓之‘道’!”

老子没有任何表示,道:“道无实体,如何运行?”小云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如此作答,纯属取巧。老子一笑,道:“何为‘自然’?”此问题有几分难度了,小云沉吟片刻,答道:“花开花落,潮起潮灭,日月盈亏,沧海桑田;生老病死,男婚女嫁,舐犊之情,反哺之孝;以及,饥则饮食,困则安寝,朝夕劳作,俱可称为‘自然’!”

老子不置可否,继续发问:“依你之言,饿了便吃,困了就睡,想媳妇就娶,只要依照人的本性行事,就可谓之‘自然’。你话中可是此意?”小云点头称是。老子道:“那好!我来问你,既然修道之人是以‘自然’为法,体悟大道。你说吃饭、睡觉就是自然。如此,同样是饿了就吃,困了便睡的世俗中人,岂不也成了修道之士?你还上昆仑来做什么?只管吃饭、睡觉就是了,岂不也能修成正果?”

此问题更加难答,小云一时语塞,思考一会儿,道:“修道之人和平常人,即使是做完全相同的一件事,因二者心境大有不同,产生的后果也是迥然有异!”老子道:“哦?有什么区别,不妨说出来听听!”

小云整理一下思绪,道:“以吃饭,睡觉为例,穷人吃饭,为了尽量节省开支,往往不敢吃饱,所以难免有怨天尤人之心。富人吃饭,已不是单单为了填饱肚子,一日数餐,不过是贪图口腹之欲罢了!其实,人之所以要吃饭,只是为了补充消耗的体力而已。所以不论是富人也好,还是穷人也罢,他们吃饭的动机和心境,都已背离了之所以要吃饭的自然本意!同样之理,穷人睡觉时,仍在考虑田里的庄稼长势如何。富人大多在想,明日如何获取更大利益!如此吃饭、睡觉,背离大道远甚。修道之人则有所不同,以吃饭之心吃饭,以睡觉之心睡觉。心神纯一不杂,凝聚不散,一切体任自然!长此以往,自能求得大道!所谓‘自然’,就是平常心!”

老子哈哈大笑,道:“很好!你能想到这些,已离大道不远。只有正确把握‘平常心’,做到不为外物所拘,才能将五行神功的威力发挥到极至!”说完,开始正式传授技艺。

老子所传的五种神功,和小云以前所学的几种神功,无论基本原理,行功方式,都无太大差别,小云学习起来并不感到困难。经过老子口传心授,在掌握了同种五行之间,阴阳互为转换的技巧后,他只用了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就将其余五种神功全部学会。悟性之高,掌握之快,以老子历经千年的人生阅历,也自感到惊奇不已。

此后三、四天里,小云日夜行功不辍,体内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十股真气,依次相生,循环往复。此刻他的身体,就如同一个密闭、独立存在的小世界,自给自足,不假外求,自具生生不息之势。行功结束后,他体内五行皆备,阴阳两仪也已初具规模。又经过两日钻研,此前一直无法领悟的“裁云七式”后两式,也能顺手使出。“裁云帚”于施展之际,金光灿烂,如霓虹经天。轻柔如微风拂面,刚猛如狂飚乍起,运转无痕,威力莫测。功力之高,连老子也是自叹弗如。

在此期间,尽管每日功课极为繁重,每当深夜,小云仍会招出翥凰相会。二人有时在屋内玩耍嬉戏,有时也会前往附近的密林峡谷,寻幽揽胜,日子过的逍遥快活。每天和翥凰的短暂相聚,使小云疲累全消,心情大好。

起初,木荣春和荣浩,担心二人每夜相聚,会分散小云精力,影响他的练功进度。商议一番,由木荣春出面前往规劝小云,他作为大师兄,有这个权利和义务。小云在其它事情上极为听话,唯独对此事,采取了阳奉阴违的手段。听到木荣春的忠告后,当即答应不再和翥凰胡闹,谁知此后依旧我行我素,每日深夜仍会招出翥凰相聚,并不把木荣春的劝告放在心上。此时他年龄不大,却已具有掌教身份。既然不肯听劝,木荣春也是无可奈何,只得听之任之。几天后,他和荣浩发现,二人每天的相聚,并不影响小云练功,似乎还大有好处,也就不再继续干涉。时间一久,习惯成自然,如果哪一天,“得意忘言居”中没有传出二人的嬉戏声,他和荣浩反倒感觉不太适应了。

一日下午,小云练功结束后,返回途中,路经木荣春的房间。想起最近几天,一直没有见到他和荣浩二人。每逢自己每次前去拜访,二人的房间内总是空空如也,也不知他们去了哪里,心里疑窦丛生。上前叩响房门,道:“屋内有人吗?”

此番没有令他失望,屋内传来木荣春的声音:“是小师弟吗?快快请进!”小云推门走入,木荣春抛下书卷,起身相迎。二人在方桌前坐了下来,小云道:“大师兄,这几天您和荣浩师兄去了哪里?害得小弟一番好找!”

木荣春为他倒了一杯茶,微笑道:“这几天我正在操办一件大事,怕你分心,所以也就没有告诉你!”小云道:“何等大事,非要您亲自出马?交给宫中弟子去做,岂不也一样?”木荣春大摇其头,道:“此事非同寻常,不是我亲自出马,难以解决问题!”

见他不肯直说,大吊自己胃口,小云不再追问。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笑道:“这茶叶很是不错!似是云雾茶!这么好的东西,您岂可独自享用?不如包上二两,也让小弟带回去品尝一番,如何?”

木荣春见他不肯上当,心知他已看破自己用心,苦笑道:“你真是我命中的克星,好吧!你也不用糟蹋我的茶叶了,我直接告诉你好了,免得你又生出别的什么花样来!”稍一停顿,道:“这几天我正忙着给十三弟说一门亲事,眼下已是大功告成,三天后他就要成亲了!”

小云吃了一惊,道:“真的吗?”木荣春一脸得意,笑道:“这还能有假?你是不知,愚兄花费了多少心血,才促成的此事!本想卖个关子,表表功劳,谁知你这个小滑头竟然不肯上当!”叹道:“唉,愚兄的辛苦又有谁知?十三弟此刻美的,恐怕连祖师是谁,都要忘记了!更别提我这个身为媒人的大师兄了!他一心只想三日后就能把媳妇娶回家,其它事情一概不管不问,整日咧嘴傻笑,就像一个白痴!”

他自怨自艾,小云也不去理会,道:“大师兄,荣浩师兄为何竟会突然想起娶亲?”木荣春道:“此事是祖师亲口提议,难道你竟然忘记了?”见小云一脸茫然,又道:“上山之初,祖师曾对十三弟说过一番话,你仔细想一下,就会明白!”

小云如梦初醒,上山之日,祖师得知荣浩师兄有**恶习,先说“一阴一阳谓之道,阴阳相合为自然之法”,又说“克是不克,不克是克”。当时自己一句也没听懂,此时想来祖师之意,无非是让荣浩师兄娶一房媳妇,以便改正每夜自慰的恶习。念头转到这里,再难忍住,放声大笑,道:“大师兄,荣浩师兄造化不小,竟由祖师亲口许婚!不知新娘是哪一位?”

木荣春道:“是清祺的弟子吉秀。”小云吓了一跳,差点将嘴里的茶水喷出来,好歹忍住,道:“这如何可能?他二人足足差了两辈!”木荣春微笑道:“这有什么关系?辈份不过是人为产物,并不妨碍两人结合。只要他们你情我愿,外人岂能干涉?”

小云暗暗点头,辈份不过是用以区分各自不同的师承关系,除此再无任何意义。二人并无血缘关系,结合应无任何问题。道:“荣浩师兄娶吉秀为妻,不管别人怎么看,但对小弟却是大为有利!”木荣春大感惊奇,道:“他俩结合会对你有什么好处?”小云一本正经道:“荣浩师兄娶了个比他低两辈的媳妇,以后他只有管我叫‘师叔祖’的份了!”哈哈一笑,拔腿就跑,身后传来木荣春的笑骂声:“小混蛋,做你的清秋大梦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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