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海轩外停着一辆黑色厢型车,幸之雾瞥了一眼,浑身汗毛直竖,“我们坐这个去学校?”他当他是美国总统的儿子呢!阿土替少堂主解释,“为了安全,必须坐‘这个。”防弹高级车。想想卓远之的身份,幸之雾没再多话,安静地上了车,末了还嘀咕了一句“我情愿过普通人的生活。”这句话恰恰好击中了卓远之的心事,他怕的就是这个。她想要的他给不了,他给的她却不想要。她该远离这一切的,卓远之如是想着。望着窗外的世界,幸之雾喃喃自语“其实如果你穿着平常的校服走在街上,又有谁能想到你竟然是黑道少堂主呢!”再伟大的身份,人终究是人,十六岁的男生也逃不过这番命运。到了孟袁中学,卓远之、幸之雾和朵猫猫纷纷下了车向高中部走去,阿土守侯在车里。惟有封千里跩跩地坐在座位上,瞅见幸之雾,他也没有多说话。低下的头望着面前的司法考试书籍,他的世界仿佛只剩下成为律师这一线光明。铃声一响,同学们各就各位。小苟老师领着一名新同学走了进来,“这位是秦彬彬同学,她将加入我们这个集体和大家共同度过余下的两年时光。”美女!身材好的美女!有气质的美女!底下早已嘘声一片,朵猫猫冷眼瞥过她的娇容,瞬间明白了过来,捣捣卓远之,她要提醒少堂主,“她……她不是……”美女朝卓远之灿烂地一笑,卓远之立刻想起了她——秦彬彬,镇雨堂堂主的独生女,以全能优秀著称。像她这么优秀的人来孟袁中学干什么?答案不言而喻。“我是秦彬彬,希望可以和每位同学成为朋友。”她真正的目标已近在咫尺。秦彬彬,这个带着目的走进孟袁中学二年班的女生对着卓远之的视线,别人没看出端倪,朵猫猫和封千里倒是看得一清二楚。幸之雾这个笨女人还没赶走,又来了一个窥探少堂主夫人宝座的狐狸精,朵猫猫觉得肩头的担子更重了。啊呸!少堂主喜欢跟谁在一起,跟她一丝一毫的关系都没有,她急个什么劲?说不定少堂主就喜欢这种生活呢!隐约中,封千里觉得自己和之雾都陷进了一个是非之地。也许从一开始,他就该说服之雾跟幸叔叔去英国的,他不该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将之雾留在家中;也许只有当他成为一个成熟男人,一个比卓远之更优秀的男人,之雾才能脱离所有的是非。也许,他该放手一搏。拿出早已被他的手心捂得温热的名片,他拨打了越洋电话。“喂!幸叔叔吗?我是封千里,我有事要跟您说……是!是关于之雾的事,是……”像这一整年的每一天,晚上六点以前,幸之雾和封千里准时赶往“黑色风情”,他们凭借劳力为自己的生活奔波。“7号桌的餐点。”幸之雾端着东西走向七号桌,“小姐,你的……是你!”秦彬彬?是叫这个名字吧!秦彬彬接过咖啡喝了一口,优雅的动作伴着咖啡的香浓飘向四野,染了橙色唇彩的两片肉慢条斯理地说道“据我的调查显示,少堂主是因为在这里遇见了你,随即才甘愿到‘孟袁’这种垃圾处理站当一名小儿科的高中生。”“你什么意思?”幸之雾有些大而化之,但她绝不笨,她可以感觉到秦彬彬是冲着她来的。她称卓远之“少堂主”,难道她也是黑道人物?秦彬彬目光盯着桌上的咖啡,涂了丹蔻的指甲轻划过桌面的玻璃,“以少堂主的学识修为早可以拿到管理学、核物理学双料硕士学位了,他根本不须要在一个三流的高中里当一个普通的高中生,更何况他这十五年里从未上过哪所学校。是什么让他改变?我真想看看。”幸之雾耸耸肩,她也有些莫名其妙。她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受宠若惊?还是惊慌失措?秦彬彬等着她的进一步反应,“再说这间‘黑色风情’,它属于一家大型的连锁西品店,这你不会不知道吧?”“你想告诉我,这里真正的老板是卓远之,我这一年里受到的良好照顾全都亏了他,是吗?”“你知道?”秦彬彬惊诧自己棋差一招。“哈哈!”幸之雾干笑了两声,“猪头一直没有亲口承认过,我也不好追究。既然你帮我说了出来——明天我就让他给我加工资。”秦彬彬本以为幸之雾会愧疚难当的,没想到她竟然是这种反应。她哪里晓得,幸大小姐一向是认钱不认人的典型代表。“总之,你根本配不上少堂主!”她来就是要让她明白这一点。“你叫他少堂主,那你是什么人?”幸之雾气定神闲地看着她,压根没把配得上、配不上的问题放在心上。秦彬彬提起自己的身份可得意了,“我是‘卓冠堂’下属九个分堂之一‘镇雨堂’的大小姐,也是最合适的少堂主夫人人选。”“哦——”幸之雾长长地应了一声,拜御用大律师的老爸所赐,她见多了真才实料的贵族上层人士,对这些乱七八糟的大小姐早已见怪不怪了,“你没什么要什么要说的了吧?”她已经准备抬腿走人,聊了半天她也休息够了,可以继续工作了。“你对少堂主不能有非分之想!”没有达到预期效果,秦彬彬实在不甘心。幸之雾笑笑地走开了,这个女人看起来蛮精明的怎么净说些傻话啊?她才多大?十六岁耶!离结婚少说也还有十年的时间,现在说这些不觉得太早了吗?万一她明早过马路被车撞死,走路一跤摔死,在楼下被杂物砸死,一觉睡死,吃东西噎死,喝水呛死,一病病死……那别说“非分之想”,就是“是分之想”也甭想了。切!将盘子递给吧台的封千里,幸之雾的嘴角仍挂着戏谑的笑。“她都跟你说了什么?”封千里多少有点好奇。“这个花痴恋上猪头了!”“要你离卓远之远点儿?”“你怎么知道?”幸之雾不得不佩服封千里的观察力,“你明天可以挂个牌子开算命馆了,牌子上就写‘封半仙’得了。”封千里白了她一眼,从来就没个正经,亏她还是幸德书的女儿。这一年相处下来,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卓远之对她不一般,不能说是喜欢,起码也是特殊的。加上今早秦彬彬看卓远之时的眼神,她特意来此会跟幸之雾谈什么就很容易猜到了。“之雾,离那个卓远之远点儿,他不是一个平常人。”封千里有自己顾虑。幸之雾做了一个鬼脸,“我知道,我知道。可这间店是他的,他可是我的衣食父母,我就是想离他远点,也不能了。”知道说服不了幸之雾彻底摆脱卓远之,封千里只想知道,“你现在准备怎么办?”“什么怎么办?明天让他给我加工资。”幸之雾端着盘子又开始了忙碌。封千里叹了一口气,他这么了解幸之雾当然明白她绝对不会和钱过不去。他们俩不同,他是为了生存四处找钱,她是为了自由先拜倒在金钱的石榴裙下。转过身,封千里发现店长正盯着他们这对不干活,光聊天的懒人。正好,他有事找店长。“店长,麻烦你帮我一个忙吧!”四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封千里借口要去亲戚家有点事,让幸之雾自己先同去。然后,他坐在了店堂之内等他要等的人。八点一刻,他等的人准时前来赴约。“你找我有事?”卓远之接到店长的电话约好了时间就带着阿土过来了,“为了幸之雾?”封千里替他点了一杯咖啡,“对你我一直心存疑惑,可这一年来,你毕竟没有伤到之雾,所以我也不好说什么。现在……或许是时候了。”“因为秦彬彬的出现?”卓远之已经从店长那儿得知了事情的转折,自然也猜得出来人是谁,和之雾说了些什么。封千里抬眼凝望了他片刻,“之雾对你而言到底特殊到什么程度,你对她到底有多少好奇,你又想接近她到什么程度呢?”“有两个可以预测未来的大师,他们预测的事物从未出错。很早以前,他们就预测出我十五岁那一年,那一天将碰到我一生的命定之人。她的名字和我的名字有一个字相同,我依两位大师所言,在那一天的那个时候刚好碰到了她——之雾。你明白我的意思吗?”表面上,卓远之说得很平静。其实,对于这一事实,他也一样在挣扎。封千里起先很惊讶,不过他很快就平静了下来,“你认为她适合做你的妻子,一个黑道的大嫂吗?”没有鄙夷,他纯粹是就事论事。“不适合。”卓远之回答得毫不含糊,对她有所心动是一回事,事实又是另一回事。“之雾粗枝大叶,大而化之,表面精明其实很单纯,虽然聪明可从不曾善加利用。体育一塌糊涂,一点自卫能力都没有。自信的过头又不知道遮掩光芒,从不会提防别人,更不会照顾自己。这样的一个人——真的是你命定之人吗?”封千里直视卓远之的眼眸。和之雾认识了十多年,他了解她,更担心她。“老实说,我也在考虑这一问题。”而且,考虑得卓远之头部痛了。两个人都停了一会儿,封千里突然开口了“之雾的母亲是个动物保护工作者,长年驻非洲。之雾说她有记忆起,见到母亲的时间总计二十六小时二十七分钟。她的父亲出生在美国贫民窟,现在所有的成就都是他自己一点一点努力得来的,理所当然的,他希望他的女儿可以接他的班。所以,他总是想为之雾把所有的路安排妥当,只可惜父女俩的脾气都犟得吓人,常常吵得是翻天覆地。可以说之雾住我家的时间比待在自己家还长,她就像我的家人一样,而我的家人也当她是家中的幺女。”“有你这样的家人她很幸运。”卓远之深深感慨。“我希望你不要伤害她。表面上的坚强其实根本不堪一击,她的心很软很软。”封千里是真的担心之雾。卓远之点点头,“我不会伤害她,尽量不让和我有关的人伤害到她。”他在承诺。“我相信你能做到。”他是个说到做到的人,对这一点封千里相信自己的眼光,“但,我不相信你所在的环境能够做到。”封千里的眼睛没有瞎,除了卓远之的敌人,就算是他身边的人对之雾也充满威胁。朵猫猫的敌意,秦彬彬的杀意,还有张三、李四、王二麻子,天知道还有多少女人手里握着匕首,等着在暗处捅死她。“所以,惟一不伤害她的办法就是——离开她。”彻底消失,就像他忽然出现一样。封千里相信,卓远之能够做得到。“你喜欢幸之雾。”梅非斯特深邃的黑瞳洞悉世间一切秘密,他看穿了封千里的心思,“你以为你赶走我,就可以再度占据幸之雾了吗?”“我想之雾有权利选择她的生活和她想要的男人,至于爱情和婚姻,那是十年以后的事。”封千里自认了解幸之雾,知道她的人生没有那么容易定下来。对于难以定性的未来,卓远之不想说太多。他只想警告封千里,“我们之间的秘密不要告诉之雾。”“为什么?如果是怕她就此缠上你,那你大可放心,她不会的。”封千里知道他指的是“命定之人”这件事,“不是为了这个,我只是怕……她被吓到。”卓远之讷讷地开口,这才是他真正担心的。“你怕她会因为这个躲你远远的?”卓远之点头,虽然没有认定她,但他绝不希望她躲这他。这是他害怕见到的。封千里看了他半晌,“她对你是特殊的?”疑问句肯定语气。接下去,“如果没有所谓的‘命定情缘’,她对你而言还是特殊的吗?”卓远之愣了一会儿,如果没有那个预言,他压根不会注意到她,那么她还是会那个“特殊”吗?他不清楚。“你不怕我借此机会,将之雾拉离你的身边吗?”封千里用冷笑瞅着他。“我知道,你不会。”这一年,虽然卓远之和封千里接触不多,但从之雾的口中,从惊鸿一瞥,卓远之都足以看透他的人性。有些事是全凭感觉的。封千里也知道这条定例,很多问题都不是理智可以考证的,也就没必要再追问。“好了,时间不早了,我是瞒着之雾约你出来的,所以记住,今晚,我们没有见面。”“有你这个朋友,她很幸运。”卓远之第二次说这种话了——在同一个晚上,对同一个人。封千里看看卓远之身旁的阿土,略有所指地说道“你有这些手下,不也很幸运吗?”卓远之不再说话,两个人向不同的方向走了出去。此时,幸之雾正在完成她的家庭作业。她知道封千里一定瞒着她去找卓远之了,也大概猜到他们会谈些什么。可是冲着封千里对她的关心,她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封千里是她的至交好友,这是难以抹去的事实,也永不会改变的事实。她爱他,就像他爱她一样。只是——封千里是否也这么认为呢?只是——卓远之会说些什么呢?她真的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