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跟你打的。”卓远之还是这句话,“因为你是我弟弟,这世上惟一和我有血缘关系的亲兄弟。”呼!阴风四起。卓远之和龙铠竟是亲兄弟,血脉最近的孪生兄弟?在场的所有人全都怔住了,度天涯和战野更是屏住呼吸,紧抿的双唇吐不出半个字。别人不知道卓远之的真实身份,只当他的亲兄弟找了来。可一旦弄清面前两个怒目相对的人竟是两大黑帮的接掌人,任他们的心理素质如何优秀也承受不起——以为最了解的人,却有着最深的秘密。道出“兄弟”这个词对卓远之有多难,没有人能知道。他倒在道场的地上,双臂依旧揽着幸之雾,不松开是害怕她的温度从他的身体里流逝。“对不起!”终于,他说出了口,这句早该说的话将他围追堵截了四年,“我以为拳头可以找回失落,可是真的打败了你,我还是没能解脱。”同样的事情发生在这对孪生兄弟身上,龙铠也以为打败了卓远之,他就能找回快乐。望着坐在地上,比他矮一截的卓远之,他毫无胜利的快感。倒是那一声“对不起”,揪住了他的心。双膝下垂,他跪倒在地上,拉紧卓远之的衣领,他们的中间隔着虚弱的幸之雾。“我努力了四年,就是为了能在这一天打败你,你怎么可以拒绝这场战斗?”卓远之闭上眼,没有战斗,汗水却不停地从他的身体里流出来,“你已经打败了我。”之雾呼吸不均匀,她不能再拖下去了,他需要有人帮忙,“如果这就是你要的答案,那么我告诉你,你赢了,我输了——这样你满意了吗?”如果他不是他的亲弟弟,或许他会杀了他,亲手杀了他。就这样放过他吗?龙铠没了方向,准备了四年的计划就这样被打破,他不甘。可是不放……“砰——”门被一脚踢开,星光洒进来,迎面而来的是阿狗甩动着它白色的尾巴,与它不对盘的阿猫竟难得地站在了它的身后,弓起的身体做着随时攻击的准备,跟朵猫猫脸上的防御表情如出一辙。“龙铠,你快点放了卓远之!”即使什么也不说,光看朵猫猫身后那些训练有素的年轻人也知道,龙门的守卫已经被逐个击破。还是败了吗?他还是败给了卓远之吗?他不服啊!龙铠被莫名的恐惧占据,阴狠的手臂赫然出动,欲将卓远之的弱点致之死地。形势不好,阿猫护主心切,这就要拿出黑豹的威力冲上去。没想到有人比它还快,龙铠的手被强大的力道劈到左侧,随即响起的还有如天雷般的怒吼“不要逼我!”卓远之的眼充起了血色,那是最原始的嗜血,他无法控制,“不要逼我……不要逼我……”·连阿猫都被吓了一跳,主人仿佛接近失控的边缘,连神情都被恶魔吞噬。没有时间可以浪费,卓远之将之雾放在地上,手却一直不松开她的手指,“猫猫,快去通知度一舟医生,之雾……之雾可能伤到了左边的肋骨。”左边的肋骨?朵猫猫随性接过话来,“就是曾经受过枪伤的地方?”心失跳了一拍,卓远之半阖的眼默认了答案。虽已是初夏,夜晚的冷风却让疼痛中的之雾清醒了过来。她眼前的场景很模糊,只是身边传来的熟悉气息让她明白身在何方。攥紧他的手,她怕找不到他。就像那年在瑞士,他丢下她独自去了意大利,她徘徊在街头不断地找,不停地回首,再回眸,却怎么也找不到他。“远之,别……别丢下我!”她还记得?她竟然还记得?卓远之恨不得杀了自己,平生他只有那一次没有勇气面对事实,竟然逼着她离开了他,去英国的决定根本就是他逼着她作出的。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丢下她?她是他的……“不会的,这一次说什么我也不会丢下你。”除非他死!想靠她更近,想感受她微弱的呼吸,可是越贴近她,越觉得她的脸色苍白得吓人。他无法再等,两横抱起她,他尽量不让她的身体扭曲。在冲出门的那一瞬间,他终于明白,什么是自己不可失去的,什么是错过再也找不回来的。“在我的地盘上竟然会发生这种事?”火曦连说话的口气都在喷火,“那个肇事的人呢?”’她本想抓过来刑法伺候,可惜卓冠堂的卓英冠事先通过她父亲跟她打了招呼,所有的事由卓冠堂出面解决,连学院那边都压了下来。这年头,辅导员也难当啊!做不了女王,她倒能做回南丁格尔,帮忙处理伤员她最在行,她就经常制造伤员。左右看了一通,车神被安全地送回家了,柯柯和梅忍礼也被礼貌地请厂回去,剩下的全是跟这件事有直接关系的责任人。相对于公主脸上的伤痕,宇文寺人和幸之雾就伤得重多了。宇文寺人全身多处受伤,必须留在度一舟那儿观察一段时间,而幸之雾正在做全身T。以卓远之为首的一千人等都等在门外,阿猫蹭在主人的腿边,却感受不到他的温度。沉默是今晚的主题,有个人却不能允许这种主题蔓延下去。“卓远之,我有话跟你说。”天涯拨开紧跟着他的阿狗,停在卓远之的面前,知道他没有心情聊天,自己也不打算再动嘴皮子。趁其不备,天涯的拳头狠狠地撞上卓远之的右脸。“这拳是替公主揍你的!”“天涯——”战野来不及阻止,只能拉住他,不让第二波攻击再度到来,“你干吗?你疯了吗?”刚跟卓远之的亲弟弟干完架,现在朋友间还要展开第二场战斗,血液里的战争因子什么时候全都觉醒了?阿猫、阿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各司其主,纷纷做好厮杀的准备。倒是小姐,永远站在公子的身边,扬着机器手,不断地发出机器人单调的语音“我爱和平!我爱和平!我爱和平!”天涯不需要诺贝尔和平奖,他只想知道身边的这位黑夜骑士究竟有没有将他当朋友,“你利用了我,利用了公主,你将自己的利益驾驭在我们之上。这就是你对待朋友的方式?”卓远之无言以对,他的沉默更让战野摸不着头脑,“天涯,你说什么呢?卓远之什么时候利用了你和公主?”“他一直都在利用。”别以为王储殿下所接受的都是最好的礼仪教育,将那些东西放在一边,这个晚上他只想发泄。“他趁我和公主闹别扭的机会,故意接近公主,让龙铠以为公主才是他的真正弱点。甚至于刚刚在道场的时候,他依然在利用公主作戏给龙铠看,他是为了掩饰自己真正的弱点,为了……为了救幸之雾。你的计谋果真达成了,龙铠的确伤害了公主。一切都在你的预料之中,你是不是很得意?很有成就感?”他的嘲笑像一把把利剑,切开众人心目中的谜团,却也揭开了卓远之最昏暗的面纱。当所有的丑陋摆在天涯面前,连他也不忍心目睹啊!“我、战野,还有公主,我们都将你看成朋友。你怎么忍心利用我们?你怎么忍心看到龙铠伤害公主?”从未想过,属于梅非斯特的黑暗竟然让身边的朋友也跌得浑身是伤,“只因为龙铠是你的亲弟弟,你不忍心伤害他,所以就让他来伤害你身边的朋友?只因为你心疼幸之雾,所以公主就活该替她受伤?最不值的就是宇文寺人,他根本可以不管你的,却为了你这个敌人被你的亲弟弟打成重伤……”若知道事实竟是如此残忍,他多想做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呆子,至少这段友情还能单纯一些。“你狠!算你狠!”天涯不甘心被愚弄,更不甘心所珍视的情谊如此被卓远之践踏。“你就不怕吗?不怕你所在乎的,你所想要保护的全都落空?你不怕上天将对你的报复加诸在他们身上?或许,因为你的保护,他们会死得更难看!”天涯的反击来得坦率而凶猛,直逼卓远之最脆弱的罩门。如果他这么做的目的是想将卓远之也伤得面目全非的话,那么他成功了。卓远之面无血色,离死不远。“别说了。”战野能理解卓远之的做法,如果换作是他,他也不愿意将车神暴露在极端危险之下,更何况,卓远之跟龙铠、之雾的感情恐怕都非同寻常,“天涯,算了!事情已经发生了,再说什么也没用,相信卓远之一定有他的苦衷,你听他解释啊!”没有再动手不是怕了他,天涯始终在等卓远之的解释,只要他能为自己找到理由,无论是真是假,是否牵强,他都愿意接受。该死的,他在乎他啊!他怎能利用他的在乎来伤害他同样在乎的人?“我不许你再沉默!”提着他的衣领,天涯将卓远之从凳子上提起来,“你说啊!你快点说啊!你的沉默会害死所有的人,包括你最不想伤害的人,你明不明白?明不明白?”“安静一点儿!”度一舟扶了扶眼镜,难得看到天涯激动的一面,发起脾气来美倒是美矣,就是有点儿骇人,“病人的情况很不好,你们还有心思在这里吵架。”病人……卓远之全身的反应机能都被调动了起来,挥手推开天涯,他冲到度一舟面前,“之雾怎么样?伤得严重吗?”医生贵在冷静,无论再怎么紧急的状况也要保持心平气和,否则对病人不利,对做出准确的判断也不利,还是冷静一些的好……“你要是再不说,相不相信我将你踢成中国最后一个太监?”火曦原地挪动着自己的脚跟,至少九公分的高跟鞋稍稍抬起,再落下,中国最后一个太监很可能就此诞生。度一舟可是度家惟一的儿子,为了对得起列祖列宗他还是少摆谱了吧,“我替她检查的时候,发现她左边第二、三根肋骨受伤情况严重,那里曾经受过重伤吧?这次恐怕是新伤引发旧患,情况相当严重。”卓远之眼神发直,怔怔地望着前方,惟有朵猫猫还有理智来报告病情“她左边的肋骨因车祸而受过重大撞击。”说起来都是她害的。那次车祸完全是她和亲生父亲,也就是战野的三叔——战来因为黑白两道的冲突而一手造成的。旧事重提也于事无补,重要的是——“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治病。”度一舟头一扭,进了加护病房。没法子,跟火曦小姐待在一起时间长了,他总怀疑下一个进加护病房的人就成了他。随时与火曦小姐保持距离,惟有此法方能保证安全。他的背影将所有的责备幻化成现实加诸在卓远之的背上,他最担心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他终究只是个凡人,太多未知的结局永不可避免。他痛苦的神色感染了朵猫猫,她心急却找不到合适的发泄渠道,“你干什么要一个人死撑硬扛?你就不能告诉我吗?难道你将我当外人?就是你!总以为一个人的力量可以解决所有的问题,要不是你父亲直觉有事发生,今天还不知道会酿成怎样的结果呢?”她一味地将心中的纠结全部解开,却不管那根长长的线绊住了卓远之本就拘束的心。“真不明白你干吗非让我待在家里待命,要是我能一直待在你身边,事情就不会发展到如此严重的地步。幸之雾也不会伤成……”“滚!”卓远之半晌不开口,惟一吐出的就是驱逐她的语言“不需要你在这里,你给我滚!”“我是为你……”“滚——”卓远之手指着门的方向,他什么也不想听。不想听“如果”,不想听“应该”,只想将自己彻底地埋葬。“你……赶我?”他又在赶她?他总是将她从身边赶走。难道说,少堂主已经不再需要她了,还是从一开始,他就从未需要过她。他的世界,一个人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