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坐在沙发上,战来只能茫然地守着那张和朵爱相似的脸庞。“你……你是怎么知道的?”朵猫猫不声不响地从颈项间拿出一件东西,是项链,那条战来送朵爱的水晶顶链。将水晶链坠荡漾在他的眼前,她安静地望着他。“从我懂事起,这条水晶项链就挂在我的脖子上。我被送到孤儿院的时候已经九岁,那时候我依稀感觉到妈妈不是故意要遗弃我,她只是被什么事绊住了……或许再也无法回到我身边。”“每次我想她的时候就看这个东西,我知道这水晶链坠里镶嵌的照片中的女子就是妈妈,那么旁边这个男子应该就是我的父亲吧!这样想着,我开始期盼有一天能见到自己的爸爸,我甚至希望有一天他能来孤儿院接我。”在她失望的视野中,战来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她的每句话听起来都是那么干静,却用最大的力量鞭笞了他的心。“后来,真的有人来接我了,却不是我的父亲。”环顾着旁边的卓英冠和津庭,她涌起满脸感激,“能和你们在一起,我很幸福,也很快乐。可是,在我小小的心中,却仍渴望见到自己的亲生父亲。那是一种缘自血缘的渴望,我想知道自己的父亲姓什么,想知道他是做什么的,想知道他为什么不和我、妈妈在一起。想知道,我……是不是他和妈妈相爱而生下的孩子。”活了那么多年,你每天都能看到父亲的笑脸,却不知道他姓什么,叫什么,现在在哪儿,那种渴望逼迫着她自己去寻找答案,她真的去了。“三年前,我无意中听到津庭叔和少堂主的谈话,少堂主说我越来越像死去的那个女子,我这才从津庭叔的话中得知妈妈早己死了。突然间,我好想见见自己的爸爸。我私自动用了堂里的一些设备,根据照片上的人像找出了他——我的父亲,也就是坐在我面前的反黑组组长战来。”凝望着在血缘上算是自己父亲的人,朵猫猫的眉头纠结难解,“我的爸爸是警察,是最厉害的反黑组组长。他是警界的雄鹰,多少人心目中的英雄。看着电脑上的信息,我好开心,我想向全世界的人宣布猫猫有爸爸,猫猫的爸爸是警察,是反黑组组长战来。”那时的激动她今生难忘。小的时候被妈妈安置在婆婆家里,一个夏日的午后,她和邻居小男孩打闹,也不知怎地,打着打着竟认真了起来。她的蛮劲一起,将小男孩摔倒在地。男孩揉着眼睛哭哇哇地叫嚷着“我叫……我叫我爸爸来打你!”多少年过去了,她仍然记得白己当时的回答“有什么了不起?我也有爸爸。”胖乎乎的手掏出颈项间显得过大的水晶项链,她指着水晶中的男子骄傲地叫回去,“我爸爸很厉害,我爸爸比你爸爸厉害,我爸爸他能打坏蛋。”——只是我怎么也没想到我的爸爸真的是打坏蛋的,而在他对坏蛋的定义里竟包括我这个女儿。“你知道吗?在得知你就是我爸爸的那天,我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偷偷地跑去警局门口,在那儿守了整整两个小时,只为了看你一眼。当时你带着一帮手下从警局的台阶上下来,我看不清楚你的脸,却在上车的过程中听见你对手下说‘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要找出卓冠堂的巢穴所在,我要肃清所有黑道的势力,头号敌人就是卓冠堂’。”话如风吹过她的耳边,却再也挥不去剪不断。看着标有警局意味的车牌在她的视野里渐渐消失,她呆住了。——是的,我忘了,自古正邪不两立,我是黑,他是白,我们永远也融不到一块儿。他不是我爸爸,他不是我的家人。我的家在卓冠堂,我的家人都在卓冠堂,堂主、津庭叔、少堂主,还有卓冠堂的兄弟们,他们才是我的家人,惟一的家人。垂下的头缓缓抬起,直视着面前的战来,她告诉自己要微笑。“那的候的朵猫猫虽然有些悲哀,却不绝望。能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她已经很满足了。而她怎么也没想到,她和父亲的第一次会面,中间竟会横着一把枪。她的父亲,她那个身为反黑组组长的父亲用枪指着她。”“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战来以为她还在怪他前几天拿枪对着她的事,所以急切地辩解起来,“你和朵爱,也就是你妈妈长得实在是太像了,我把你当成了她,我想知道你和她之间的关系,我想知道她在哪儿,所以当时才会拔枪对着你。”她阖着眼,默默地摇了摇头,“几天前当你拿着枪对着我的时候,你还记得我说了什么吗?”战来的眉角提起,一道火光让他忆起了当时的错愕。“你说……”“第二次了,你又拿枪口对着我。”是的!他记了起来,当时就是她所便用的“第二次”和“又”这两个词语为他带来了疑惑。难道说他曾经……不用再猜测,她愿意为他揭开谜底。“两年前,我和少堂主赶去一个不上道的黑帮救人。当我们救出人的的候,你也赶到了现场,指挥着大队人马,你正在完成搜查工作。时间紧迫,少堂主开着车说要避开你绕道逃走,可我却坚持直接闯过去。”是想证明什么吧!她的眼神飘渺,回忆拉开帷幕。“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我真的幼稚得可笑,竟然自以为是地认为所谓的血缘关系会让你这个警局正义之鹰对我这种黑道小妖女产生怜悯之情。我冒险地将车从你身边开过,你毫不犹豫地举起了手中的枪。子弹射了出来,我却连躲的力量都没有。脑海中辗转着的思绪只有一个你开了枪,你对我开了枪。”战来的右手在瞬间握紧,这只手曾经开枪射伤了他最爱的女人,又对自己的女儿出手。天啊!他究竟干了些什么?他的内疚并不能换回朵猫猫的原谅,止住心中的狂乱,她告诉白己,所有的一切都过去了。我只是在述说一段往事,没必要再为过往痛苦。虽然他是我的父亲,虽然我的父亲对我这个女儿开了枪,可是他不值得我伤心。“在最后关头,是少堂主救了我。他想都没想,就用身体推开了我,自己的手臂被子弹擦出一道血痕。而他推开的动作使得方向盘失去了控制,车撞上了石柱,他最重要的人被反弹力撞伤了身体,肋骨断了两根,在床上整整躺了两个星期。那些天,每次看到少堂主本就阴沉的脸沉浸在自责的黑暗中,你知道我想干什么吗?”她的眼眯成一道缝,危险的寒光照射着他,“我想杀了你,如果没有你……没有你就好了。”再也无法安静地听下去,战来双手交叠,反反复复只有一句话“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你不知道?”她冷冷的眼横扫过去,“你不知道妈妈有多爱你;你不知道杀手组织用你的性命威胁妈妈,逼着她不能离开;你不知道,她最后杀的一个人是为了替你的二哥报仇;你不知道妈妈到死都仍念着要做你今生的新娘;你不知道她用生命守护着你的存在;你不知道我这个女儿的存在;你不知道你之所以能顺风顺水在警界纵横这么多年,黑道、白道两厢无事,全是因为有卓冠堂在背后护着你;你不知道你的女儿能活到现在,全靠你自以为最邪恶的黑道人士——是的!你不知道,你什么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战来的手揪住了自己的胸口,她的每句话都在他的身上留下一个弹孔,看着无形的血从体内流逝,他连挺直腰杆去迎接伤害的力量都没有。将他的无助收在眼底,卓英冠感觉出身为男人的悲哀。拍拍朵猫猫的肩膀,他以父亲的口吻安抚着女儿激动的情绪,“别说了,猫猫。你想传达的情感,我想……他都知道了。”“很好!”她爽快地笑了,清澈中有着掩不去的苍凉,“那么我要传达的最后一份情感就是你身为正义,我代表邪恶,你用行动证明了正邪不两立,你用冰冷的手枪割裂了我对你最后一丝奢望。所以,你没有一个叫朵猫猫的女儿,我也没有一个叫战来的父亲——我们……两不相关。”将那条水晶项链放回衣襟里,丢下他,她直直地朝门外走去,毫无留恋。她最后的话彻底地击垮了战来所有的信心——“我是没有父亲的小孩。”“猫猫,别这样!”津庭试图出声挽留她,卓英冠却一把拉住了他。猫猫的绝情以她的心碎构筑,面对她眼底不经意间流淌出的痛苦,卓英冠不想残忍地再逼她。“给她点时间,也给自己一点时间。”默默地点了点头,战来的确需要时间消化这一切。不过是一个小时的时间,他的世界整个变了。漂浮在失衡的天平上,他游走于天堂、地狱之间,却怎么也找不到白己的方向。罗兰德学院里已经春风抚面,但凛冽的空气依旧不时闯入人的鼻息间。凭着一股冲动,朵猫猫爬上了全学院最高的楼顶——天文台。她坐在天台的边缘,企图在危险的地域里寻找内心的平静。吸吸鼻子,她抑制住想哭的冲动。——明明就告诉白己,不再为那种人伤悲,为什么还会这么难过?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早该习惯没有父亲的生活。朵猫猫有堂主,有津庭叔,有少堂主,有亦悠和优优,有阿猫,有八卦和无语,有堂内的兄弟,只是没有父亲!只是没有一个向女儿开枪的父亲而己,没什么大不了,不是吗?但是为什么这样想着,我越想越……难过。呼!沉醉在白己的思绪中,朵猫猫丝毫未察觉楼顶上有人闯入。“你真的很美,将你全部的美丽为我绽放吧!”恶!是谁竟能说出这么恶心的话?朵猫猫本能地回头望去,瞧见了那位号称打遍高校无敌手,多情种撒天下,具有花花公子外表与实质并存的学生会副主席宇文浪。大白天的,他竟在天文台的楼顶肆无忌惮地和一位女生火辣辣地调惰。他狂吻着飘飘欲仙早已找不到理智的女生,他的手甚至探进了人家女生的上衣里,看得朵猫猫快吐了,忍不住地,她丢出两个字“种马。”这个词有点刺耳,这道声音更是让他涌起不快回忆。与怀中的女生不同,他热情的双眼泛着冷静的寒光。顺着声音,他在天台的边缘处看见了那抹单薄的身影,是那个给他一个大摔的女生,她叫朵猫猫,很别致的名字。他对女人的名字一向不加留意,因为没有必要。反正看着顺跟就上,没了感觉再分开,记那么多名字也是浪费时间。可她不一样,他的多情种在她的心上不开花,反倒是她像个仙人掌将他刺得血迹斑斑。他的无敌碰上了高手,他的多情种遇上沙漠地带,征服的**让他忘乎所以,丢下怀中的女生,他诱哄着“你刚刚不是说约了朋友吗?我一会儿再去找你,乖!”一句话,他已经狠狠地推开了刚才还吻得要生要死的那个女孩子。想要多情,你就要有无情的本钱。情感是有限的,每次投入你都能完整地收回,这才能长久地使用下去。这就是游戏规则,想玩你就不能犯规。女生无奈地松开手,自动消失在天台处。空旷的蓝天下,整个罗兰德学院最高的地方被宇文浪和朵猫猫占据着。“你觉不觉得……伸出手,你好像能触碰天空。”花花公子果然有一套,面对不同的对象开场白的品位都完全不一样。唉!我果然有做多情种的本钱,他是如此佩服着自己。朵猫猫偏过头,脸上涌出好笑的表情,“你这句话,少堂……卓远之泡女生的时候使用过,那时他十五岁。”她是在讽刺他过时吗?气愤难当地坐在她的身边,他坏心眼地说道“你不会是心情不好,找这么高的地方来跳楼吧?”“你哪只眼看出我心情不好?”宇文浪男人味十足的手指了指自己的两只眼,“它们都看见了。”“那我要挖了它们。”说着她真的伸出了两根手指冲着他扎了过来。他不逃也不躲,笑笑地回望着她,“你这么残忍?”“反正你的眼也只是用来看美眉的,没什么实质性用途。”“它们能看出你的悲伤,这还不够啊!”不知道人在心情低落的时候是不是特别脆弱,虽然对他依旧没什么好感,但这一刻她竟不觉得这个花花公子令人生厌了。歪着头,她一脸困惑地瞧着他,“我现在开始觉得,做个多情种也不是那么容易。既要能看出女孩的心思,又要懂得说好话。文化底蕴不能差,驾驶技术要高超;气质独特,容貌出众;满嘴抹油,舌尖涂蜜。时不时地做做凯子,掏掏钱包,那全是职业需要。偶尔还得做小丑逗女生开心,分手的时候面对眼泪攻击要狠得下心。万一不幸被冲动的女生赏了俩大嘴巴子,那也只能自认倒霉,听着旁人暗叫活该。”大力地拍着他的背,她恨不得把他昨晚吃下去的东西都拍出来。啧了啧嘴,她的佩服如长城延绵中华大地。“能拥有这么高的本钱,即便你毕业后找不到工作,也一定有数十家牛郎馆排着队等着将你捧成头牌。真是前途无量啊!”嘴巴坏,下手毒,她真的是女生吗?还是他的魅力不如从前?背部火辣辣地疼痛着,宇文浪禁不住龇牙咧嘴地狼狈逃开她的魔爪。“会开玩笑,这么说你的伤心被我治好了呢?”朵猫猫吃了一惊,刚刚还觉得乌云罩顶,和他一来一往的唇枪舌剑间,心情竟奇异地平复了下来。脸色微窘,她别过脸迎上蓝天。“我才不会为了那个男人伤心呢!”呵呵!呵呵呵!找到问题所在了吧!扬着看好戏的嘴脸,他忙不迭地凑了过去,贴着她的耳边,他轻轻地吹着气。“喂!让你伤心的那个男人是谁?难道比我还帅?别告诉我说是卓远之哦!说来听听!听听嘛!”这么鸡婆的男生,怎么会有女生喜欢?那帮女生都得了白内障吗?挪了挪窝,她不喜欢这个花花公子离她那么近。一想到他刚刚对那个女生做的恶心动作,她就觉得他呼出的空气都是脏脏的。保持距离,以测安全。她的躲避正中他下怀,暖昧地瞅着她,他不死心地追问着“干吗离我那么远,即便我有爱滋病,也不会通过这样的接触传给你,你在怕些什么?”“你管我?”“那就说说是哪个男人让你伤心啊?”“要你管?”“那我追你好不好?我会用宇文浪的魅力让你忘记那个男人,怎么样?要不要试试?这个条件还是蛮有诱惑力的吧!”“我管你?”“……你能不能换几个其他的字?”一个拐爪,她狠狠地将他打倒在地。俯视着疼得倒在地上的他,她场起恶魔的阴笑,唇齿间很像他们家少爷,那位梅菲斯特。“是你要我换句台词的。”言下之意,你活该!你真的活该,宇文浪!都说猫是不能撩拨的,你偏不信,倒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