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着夜色文定带着弟弟以道,跟表哥李勇一起往母亲的娘家李集走去。文定的母亲在她们家里排行第七,而李勇的父亲则是家中的老大,所以虽是他们的表哥,然而年岁却比他们大的多。文定在家是老大今年也不过只十七岁,而李勇已经是快四十的人了。打小李勇便处处照顾文定他们,文定记得小时侯自己随娘回李集看外公,外公,舅舅都看他来了都十分的高兴,赶紧让表哥去鱼塘里抓了一条活蹦乱跳的鲤鱼给他吃。那知道文定小时候除了喜头鱼外什么鱼也不吃,当时大家都已经上桌子了而外公看到文定始终不动那条鱼,便奇怪的问他为什么不吃鱼?当得知原因时,连忙催促刚拿起筷子的李勇又去鱼塘里特意捞起一条喜头鱼做给文定吃。虽然现在经过了世故的洗礼后,文定不再那么挑食了。然而只要是文定回外公家吃饭,桌子上必定会有一道喜头鱼。在外公家里外公和舅舅都最是喜欢他,不但以定他们几个弟弟赶不上他,就连李勇他们兄弟几个以及他们的子女也没有文定受宠。
这个市集之所以叫李集,是因为这里原本是李氏宗亲群居而成的。除非是花上半天的工夫去汉阳县城,不然这个附近唯一的市集,便是周围的百姓们购置必需品,交换收成的地方。虽然后来慕名而来居住的外姓人也越来越多,而且在很大程度上使李集更加的热闹,然而李集的主事之人都还是李姓之人担当。文定的外公李普吉一家在李集也算得上殷实的住户,家中有几亩良田自己还一直在李集中从事各种着生意。在乡下家里子孙多就代表着自己家在周围说话的分量重,一般人都不能轻易的忽视你的存在。而且李普吉的子孙中也没有那种败家的后生,所以不论是在李集中,还是李氏的宗族中他都很有地位。老人今年已经是将近七十了,与大儿子李传方也就是文定的大舅舅一家住在李集一座三进三出的宅子里,其他的几个儿女也大都住在其附近。
李勇引着文定以及以定还没进李家的大门,就看到李勇的儿子李篱跑了出来。叫道:“爸,小叔,以定叔你们可到了。”李篱的年纪要比文定还稍微大些,而且也已是快做孩子他爹的人了,以定他们哥仨就更是显得小了。李勇看见自己的儿子着急的样子,还以为在自己出去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忙问道:“有什么事慢慢说。”李篱回道:“老爷爷问起叔好几遍了,爷爷让我出来看看小叔怎么还没来。”李勇把自己儿子的头一敲,说道:“笨呀,看见你小叔来了还在这站着干嘛,还不进去回报老爷爷和爷爷,还让他们两位揪心呀?”文定暗下一阵惭愧,自己原本打算明天再来拜望外公和舅舅们,那知道还让几位老人担心了。止住准备往回跑的李篱,回头对李勇说道:“哥,我还是自己进去对两位老人家解释吧。”
“好吧,还是你自己进去吧,省得让你这个笨侄儿来回的拖延时间。”顾不得往返十几里地的奔波,李勇引着文定他们便穿过客厅直奔李普吉的卧房。进门后看到大舅舅安坐在外公的床边,外公则还是窝在床上。文定忙急走几步上前拜道:“阿公,大舅,孩儿不孝来晚了。”大舅舅李传方大声说道:“文定,啊,中午就听说你回来了,怎么现在才来了。不知道你阿公在等你吗,啊!”说完还给文定眨了眨眼睛,文定心领神会的忙跪下,说道:“是孩儿不孝,是孩儿不孝。”
“你吼什么呀?文儿刚从外面回来,自然是要和世荣他们两口子团聚团聚,怎么能一下子就过来呀?看你把他吓的,一边去你老子还在没到你任意发脾气的时候。”李普吉驳斥李传方道,大舅站起来坐到一旁另一张椅子上,路过文定的身边轻笑着又给他眨了眨眼。
外公作势要坐起身来,文定忙走到近前帮他老人家穿衣。等到衣物穿完后李普吉刚才那股焦急的心情早已烟消云散了,脸上挂满了笑容,说道:“文儿呀,这又是一年没见。哟,你又涨高了不少,就是这身体单薄了点。在外面是不是吃了什么好饭呀,还干很重的活呀,看这瘦的。”文定将外公扶起靠着床头坐着,说道:“瞧您想的怎么会呢,在铺子里伙食很好大家也都很照顾我,没干什么重活。”
李普吉又问道:“铺子里的活干的还习惯吗,不行就还是回来,跟你舅舅他们一起不是一样做生意嘛,总好过你独自一个人在外面吃苦呀。”李传方说道:“那‘源生当’可是我们这两湖最有名气的当铺呀,我们家怎么比得了。”李普吉对着自己的大儿子说道:“你怎么不会想想,他‘源生当’是两湖第一当铺不假,可我们文定只是在那做小厮呀。即要受这指使,又要听那个使唤这怎么比得了自己在家开档自己当老板舒心呢?”文定对他们宣布道:“阿公,大舅,我现在已经被我们东家破格提拔为我们铺子里的三掌柜了。平常都不用干什么杂事的。”
“已经当上三掌柜了,我们家的文定就是比别人强。你看这才三年就当上掌柜了,将来必有大成就,自己开当铺。”李普吉听到这个消息比文定自己都要来得高兴,文定怪不好意思的纠正外公道:“阿公不算什么很高的,只是三掌柜,孩儿上面还有好多管事的呢。”外公说道:“那都只是因为他们去的比较早罢了,总有一天文儿会超过他们的。”舅舅也凑趣的说道:“是呀,那个当铺是出了名的严格,文儿确实有真才实学。不然别人怎么不给旁人升职,专给才去不到三年的你升职呀。”
对于两位老人文定知道,只要他们认准了旁人说什么也不管用,也只有随他们去。文定看着外公还是只能躺在卧床上,说道:“阿公,你的身体一向还好吗。”李普吉笑着说道:“你阿公我的身体好的很,以前到处跑不怎么落家,现在轻松多了每天就是他们给我端茶递饭的。要多舒坦有多舒坦,每天还可以看看你们这些子孙,知道吗你侄儿李篱的婆娘都要生孩子了。”文定笑着说道:“那可要恭喜大舅,李勇哥了都要当祖爷爷和爷爷了。”站在一旁的李勇笑嘻嘻的说道:“仿佛就在这些日子,那时还要请弟弟来吃红蛋,喝酒呀。”文定笑着允诺道:“哥哥放心我一定到。”
李传方笑着说道:“你看,你看,你侄儿都要生儿子了,你怎么还没消息呀。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要是有人了可要带回来给我们看看哟。”文定窘道:“舅舅,我还小您怎么说这种话呀?”李普吉忙接道:“还小,不小了。你今年都要十八了,阿公在你这个年龄已经有你二舅舅了。你娘也是的怎么还不给操办呀,阿公还想着抱你的儿子呢。”文定越发的窘迫,说道:“现在孩儿只是想着要如何的学到本领,要干的更好,还没考虑这种事。”
“这又碍不了你什么事?成家立业,都是将成家放在前面自然是有它的道理的嘛。这件事交给你舅舅了,一定和你娘一起帮你搞好。”李传方的兴致也来了。文定拿他们没办法只好撤开话题的说道:“对了,大舅舅您重孙的名字都想好了吗?”李勇也帮他一把的说道:“还请父亲与爷爷帮那孩子给起个好名字。眼看这都快要生了,我家那个木头疙瘩还在不知道如何是好。”
李传方对自己的父亲说道:“我也是大字不认识几个,还是父亲来给起个吧?”李普吉冥想了一阵也是不知所措,突然一下睁开眼睛说道:“你们这些个笨蛋呀,几个都是草包。干嘛废那精神呀,文定不是在学堂里的成绩最好吗,我们几个大老粗跟着凑个什么劲呀,干脆让文定给起个不就结了吗。”李传方与儿子一时之间也领悟了,李勇说道:“那就要请弟弟给想个好名号,以后出人头地就感谢弟弟了。”文定知道推迟不了,回道:“名字要来得很重要,容我回家想些日子。反正也不急于一时,有了理想的就回禀外公,舅舅。怎样?”
李传方说道:“那自然是好,这件事可都指望文定你了呀。”文定回道:“一定,回去想想一定让你们满意。”二弟以定这时突然好奇道:“那我们的名字,原来是给哪个起的呢?”一下子卧室里笑声一片,大舅回答道:“这就要回去问你们的爸爸了。”文定他们哥俩就与外公他们一家聊到亥时一直到了外公必须睡觉的时候才走。本来舅舅还要留他们睡的,但是明天还要去置办家里缺的年货所以只能是踏着月光回家了。
躺在自己一年未曾睡过的床上,文定辗转难眠。外公的腿还是老样子,始终是不能下地,在文定的印象里就没看过阿公下地走过路。小时侯不懂事的他总是在奇怪为什么自己的外公一直都是呆在床上,为什么不像大家一样四处散步。后来大些了询问母亲才知道这里面还蕴藏着关于自己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