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你们议论却不是让你们乱吵乱闹,成何体统。
子硕,你继续说罢。”
萧乾在数落众人一番后,便又温言对着萧子硕说道,他明白萧子硕定是还有下文的,不然也不会站着不去坐下了。
“是,大伯。”
萧子硕恭敬的向着萧乾再施一礼,又继续说道。
“先公在位时,虽军事不利,但于民事作为颇多,我大齐四郡六十八县土地纵然不及秦、蜀、楚三国幅员辽阔,但人口却仅次于楚国。
但在先公勤政之下,十余年间无论天灾,兵祸,百姓们均能得到太平生息。
相较于其他三国的动辄民变,我大齐却从未有过哪怕一次流寇四起之事。
以最少的地养活最多的民,此番功绩也不是所有诸侯都可做到的。
所以那憨字便有些言过其实,委屈先公了。
先公在位时于民执义扬善,于臣慈仁知节,故所以民思其惠。
所以依着子硕看来,当得起一个怀字。”
说罢,萧子硕又向着殿内众人拱了拱手,这才安然而坐。
萧子硕方才所说有理有据,让那些支持公子堰的人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了。
而田甫则目光炯炯的看着萧子硕,似是像重新认识了他一般,便颇为仔细的重新打量起萧子硕来。
就在这微妙的瞬间,众人各怀心思,所以竟然没有一人起声说话。
青龙殿内静谧之极,但也是诡异之极。
萧子硕正襟危坐,他一只手端起了酒樽,一只手则放在自己的腿面上不住的用手指敲打着。
只是他的这个缓释紧张的小动作却除了田甫外再无人察觉的到。
“怀字,我看甚好。诸位可有其他意见?”
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这青龙殿中的宁静,众人寻声望去,果然见是萧乾在说话。
连萧乾都同意了,其他人又哪里敢忤逆他的意思,所以当萧坤起身表示同意之后,满殿的众人皆起身纷纷言是。
最后,便连公子堰和萧望也对视一眼,无奈的站起了身。
见诸位宗亲都无异议,萧乾便又将目光转向了田甫。
“田相邦,你可同意用怀字作为先公的谥号啊?”
田甫闻言,颇有深意的又看了萧子硕一眼,便将视线从他的身上移开,起身说道:
“既然各位宗亲都同意以怀为谥号,田某自无异议。”说罢他向着三卿施了一礼便又坐了下来。
见田甫同意后,萧望这才微微一笑,示意众人都坐下后又说道:
“今日之议,已有定论,想来先公若在天有灵,知道今日之事也可安息了。
来人,传令,明日一早便将此议发往王畿,请求天子示下。
子硕今日刚刚回京,明日便开始安排各国前来的使者进殿吊唁先公吧。
诸位均为公族宗亲,这些日子便要辛苦诸位了。”
萧乾说完后,便起身准备离去。
殿内众人齐声应喏后,便目送着三卿和田甫陆续离殿而去。
……
萧子硕和萧子堰以及十几名堂兄弟们离开了青龙殿后,并未和其他人一样回府休息,因为从今日开始,萧子硕便要日日夜夜守在先公的灵柩之前,夜里
焚香供果生生不息,日间接待列国的来使秉礼吊唁。
跪在灵前的萧子硕回忆着一年来在秦国的种种过往,回忆着自公子堰出生后父亲对自己不断退变的爱。
这一夜,在灵前烛火旁,他想了许多许多。
原本,他只是一位善良的公子,出生于公家,却从未有过执掌一国的理想。
他曾经以为这一生只要有自己的父亲在,他便安心的做个公子便好。
他内心善良,从不对府内的奴仆宦臣恶语相向;
他知书达理,对满朝的文武大臣礼待有嘉;
他聪颖好学,拜温玄为师后勤勉苦读,颇受温玄的喜爱;
他善恶分明,在长大成人后多般站出来为那些蒙冤的能臣,郁郁不得志的武将说话,纵然这些事情他从未主动对旁人提起。
他识得大体,刚刚弱冠便娶了蜀国的公主为妻,即使他从来也不曾喜欢过那个面貌平常的女子。
即便是如此,自己仍旧失去了父亲对自己的爱,失去了嫡庶早有定论的储君之位。
他看着眼前的灵柩,莫名的,他便想起身走上前去问问那棺椁中躺着的父亲,问问他为何要这般对待自己。
慢慢地,萧子硕的目光又转向了远处跪着的萧子堰,那个十五岁的少年虽然低着头,但萧子硕却似乎能够看到他的眼中流露着凶恶的目光。
那个少年,自己唯一的弟弟。
他出生时,自己每日都在芈夫人府中逗弄着他胖胖的手脚,在他年幼尚是牙牙学语时,自己每日都会将母亲做的点心拿到芈夫人屋中哄他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