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悟大师没有答复他的问题,只是慢慢的收敛起脸上淡淡的笑容,轻轻的拂着袖上的落尘说:“听佛爷的话,仿若心中有事,是道明他们服侍得不好吗?”
不知道怎么,阿牧达旺从一开始见到这位桑耶寺的得道高僧起,心中就有一股隐隐的反感。是以,言语中不自禁的就带了些许不敬。
“不,他们服侍得我很好。只是,只是我似乎找不到自己了,似乎无法把持灵魂的渐行渐远,我担心自己会迷失在某个我无法触及的处所。”阿牧达旺抬起头来,看着了悟法师。
“佛爷的话言重了,您刚从乌林坚来到桑耶寺,要适应桑耶寺修行的生活或许还需要一段时间。尘世绊佛多矣,该心如止水,没有心事,便会有心事,便会心事重重,从思忖,到悟性,到皈依,就会得到一种临危襟坐的气质。只有佛祖,继续恪守本我,便能大彻大悟,前面就是虚无,就是佛。
了悟法师悄无声息地离去,阿牧达旺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或许了悟法师说的是对的。只是,面对这样一位得道高僧,他不知道怎么样去接引,又怎样去诉说自己修行的结果。这些天来,每当睁开眼睛时,他看到的并不是佛,而是眼前颜色的繁复,只有闭上眼睛,才有真正意义的虚无。
窗外雨声连绵,他不时的看去,每次都仿佛能看到一张张依稀朦胧的影子。绿色衣裳的彤萱,白衣无暇的雪衣,火红焰血的红豆。到是前世里的人已经没有了踪影。几天的修身念佛,沉寂在这世外幻境中,他的心境越的模糊了。
起身推开木门,摆手示意道明不用跟着自己。阿牧达旺撩起僧袍绕着旋转错隔的回廊一路慢行。一位老迈的经师抱着一叠经书朝阿牧达旺走来。
“佛爷,遵照方丈法师吩咐,这些是拿给您修行的佛经。”经师微鞠着腰,岁月的痕迹清晰的在他脸上勒过一道道纹理,干瘪的手背上,根根脉纹清晰。
阿牧达旺一阵沉默,佛说修行,难道修行便是把人修行成这样一副模样吗?抛妻弃子深锁在这大院子里。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吗?
经师见阿牧达旺沉默,头低的更厉害了,“这些是方丈法师亲自挑选的佛经,每一部都是道德高深的法师修行见证……”
阿牧达旺回过神来,上前一步,用手指头磨娑着那经师干瘪手背上高高隆起的脉纹,“经师,您说修行是为了什么?”
经师吓了一跳,忙退后一步,整个身体贴到墙上,哆嗦着说道:“佛爷可不能这么说呀。佛祖会责怪的。”经师可没想过什么大道理,什么修行是为了普度众生。他只知道,这话对佛祖是一中亵.渎,是对佛祖的不敬。会影响才被指定为‘转世佛祖’的阿牧达旺修行的。
看着经师惊恐的样子,对于自己这个穿越而来的人,虽然顶的是个修佛的人的身体,骨子里也深深烙印上了那些佛理,但还是有些自身的想法。
正如了悟法师所说,尘世绊佛多矣,待在尘世里的人,又怎么能静下心来修行呢?
阿牧达旺合手一礼“南无阿弥陀佛!——”
而后便让经师把佛经拿去自己的房间。他依旧停在那菩提树上。想的却是那佛理不容的事情。
“雪衣现下不知怎样了。李青鸾跳崖,红豆那丫头定是伤心死了,自己已经交代过丹卓玛,让他照顾红豆,如果她要去找大将军的话,就委托他送她去。”
就在这个时候,回廊里突地响起歌声:“一霎时把前情俱已昧尽,参透了酸辛处泪湿衣襟——”
阿牧达旺一愣,好曲子呀,他抬头望去,回廊对面,一席杏黄色道袍的秋水子眼眸低沉,举头凝着天空,凝凝地唱着:“我只道铁富贵一生注定,又谁知人生数顷刻分明。想当年我也曾撒娇使性,——”
回想自己前世今生的经历,阿牧达旺情不自禁地合唱着:“到今朝哪怕我不信前尘。这也是老天爷一番教训,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