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之夜,大江泛水,潮汐漫涨,河水已快越过两岸堤坝.远处垂柳飒飒,碧云天,黄叶铺地。东天圆月高挂,拂照大地,河岸沙滩犹如一堆堆白雪。
金陵城是大梁国国都,依山傍海。除却大江左岸那大片滩涂,也有一些良田,余者都郁郁葱葱的青山。此时夜深,附近山民早已入睡,寂然无声。
密林深处,偶有几声残蝉悲鸣,曳空而过,飞往别枝;深草丛中,虫声卿卿,起伏如潮。点点萤火,明灭其间,衬得整个月夜更有情趣。
这一带本是离金陵城四五里外的一处山野,平常便少有人烟,每当夜深人静之际,便会传来远处起伏的跌浪拍岸之声。梁朝皇帝笃信佛教,于是这金陵城内外,更是处处佛堂,地地宝塔。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一言道出这个盛况。这山野上,原来也有一座寺院,不知何时,为何人所建,只是荒废已久,到处是残垣断壁,早不复当年境况。
残破的后殿中,忽然闪出一个少年。这少年约十一二岁,却生得清瘦,面色微有些苍白,一身破旧衣服,却洗的干干净净。他举止安详,若不是这身打扮,一望便会认为是个受过良好教育的世家子弟。这寺庙的大部分建筑早因年久失修,破败坍塌。唯留下后殿旁边的一间小屋,孤零零瑟缩一角,装上几块木板,勉强可作栖身之用。
听到脚步声,一声呻吟响起,跟着低声问道:“小易!小易!是你小子吗?”
少年进入屋子,很快适应了屋内的黑暗,闻声过去,见另外一个少年躺在地上,嘴角上还带有一丝血丝,便把手里的一个纸包递过去。应声道:“这些牛肉拿去!”
地上那少年咩了他一眼,伸手接过,慢吞吞的掂量一下分量,足有半斤重。才将纸包揭开,见里面果然放着香喷喷的酱牛肉,“你娘的,这些东西是那里来的?老子可是饿死也不吃那个什么什么食啊!”说着他又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摇摇道:“唉!你怎么能这么没骨气呢?李家那些货,那个是东西来着,既刻薄又气,一群势力鬼!以后千万不要再去他们家了!白白给他们耻笑。”这少年这边说教着,那边早食指大动,右手早抓起一块块牛肉,正大口大口不住的往自己嘴里硬塞。
两名少年能凑巧碰在一起,都是因为四年前的一场大火,那场大火让他们同时失去了亲人。走投无路之下,两人同时来这破庙,想庇身一时,便在这里相识,从此两人便相依为命。
躺在地上的那个少年叫慕枫,今年十三岁,站在那里的那个叫贾易,不到十二岁。
看着狼吞虎咽的慕枫,贾易微微一笑,不去理他,走过去,在他身旁席地坐下。黑暗中慕枫一个不小心,被牛肉噎到,伸长脖子,猛朝自己胸口捶了几拳,才顺过气来。见贾易正要往地上躺倒,忙一把拉住他道:“你还没告诉老子,这牛肉是怎么来的?嘿嘿!不会是上回我们见过的,那个天香楼的小翠看上你,暗地里给的银子吧!?”
贾易颓然往地上一躺,一副无奈的瞪了慕枫一眼,道:“上次你不还说,像我这样的木头,人家怎么会看上。要是她想找男人,也会找像慕少爷你这样风流倜傥的,不是吗?”
慕枫听了,一脸得意,嘿嘿一笑,“算你有自知之明!不过你虽然比我差一点,但真要让那个小翠给看上,可一定记得,你还是处啊!要她先给你包红才行。”
贾易知道慕枫性子惫懒,嘴巴刁钻,斗嘴一向是自己吃亏,将身一转,便不去理他。
慕枫见他转身,不在说话,一把拉他过来,愕然失声,气急败坏道:“你不会真的给那个小翠占了便宜吧?你这个混蛋,真是有异性,没人性!那个小翠老子盼了多久,连话都没说过一句,你居然……”
贾易急忙打断他,任由他这样下去,还指不定还能说出什么来,没好气地道:“其实这银子是我师娘给的”
“呃!那个老女人,你们什么时候……”慕枫一脸不可置信。
“你这个混蛋,整天就会想这些肮脏的事。我这些天帮夫子誊抄书卷,这算是工钱。你平日不是总让我有骨气吗?怎么一提到小翠,就如此不争气了。”
慕枫一听是这么回事,才又兴奋起来,照着贾易肩头轻轻一捶道:“就知道你小子是个死读书的。不过这可不是肮脏的事,圣人不也说吗?食色性也!告诉你听,我昨晚到醉人居去,听人说现在那里又来一个新美人儿,叫芙蓉。便偷偷的过去远远的望了一眼,我地妈呀!你是不知道那小娘皮的长的那个标致,他娘的,简直不让人活了。就是你那个怎么说来的,增一分太高,减一分太矮!然后诱惑全城那个。”
贾易一脸疑惑,想了一会,才道:“是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这是楚国大夫宋玉的《登徒子好色赋》里的句子。还有刚才那个‘食色性也’!其实是不能那么理解的,他……”
“对对!那个宋玉一定是见过芙蓉的,不然他怎么会知道,那小娘皮是这样一副长相啊!”慕枫急忙打断贾易的说教,一脸得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