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风霞感到迷惑,有几次,自己病的厉害,真好像要困死过去,全身虚脱,疲软无力,脑子里德一切知觉就要消失一样,但又像有个东西舍不得放掉这些知觉,有磁力在吸着这些知觉不让他们走,于是这些知觉便在脑中挣扎在徘徊,弄的徐风霞似睡过去又睡不过去,好生难受,她知道,这是自己生命在生死斗争,每次最后,要飘走的知觉又得到恢复,她便又醒了过来。
这时,她便羡慕那些得心肌梗塞和脑溢血的病人,痛苦半小时便一命呜呼,不用受罪,不用受煎熬,眼一闭,腿一蹬,便离开这个世界,不麻烦家人,也不折磨自己,多么痛快,多么潇洒,自己能不能也潇洒痛快一些呢,徐风霞,于是第二天透析时,他对医生谎称睡不着觉,医生知道尿毒症的人好多都有失眠,便给她开了一些安眠药,第二次透析,他又对医生说睡不着觉,医生又给她开了些安眠药。
月朦胧,夜朦胧,屋里光线朦朦胧胧,徐风霞昏昏沉沉,睡了一觉,醒来时,看了看桌上的座钟,大约夜里两点多钟,她静了一下心,便从褥子下面取出一个纸包,攥在手中,犹豫起来。
床上,王大力睡的正酣,轻微的呼噜声时而响起,时而消失,徐风霞侧起身看了看丈夫,黑暗中看不清丈夫的面貌,但能听到他的呼吸,是一种轻微而沉稳的呼吸,这呼吸声自己早已听的习惯,但徐风霞此时听来仍感到十分亲切。
她说不出王大力具体在什么方面待自己好,好像他很少夸过作为他妻子的徐风霞,也从没为徐风霞买过一支玫瑰花,他只是和她在过一般老百姓过的日子,平平淡淡,每天为柴米油盐劳累和奔波,每天送自己去医院和从医院把自己接回家,像一匹无怨无悔的老牛,辛辛苦苦地劳动,却从没像千里马那样,奋蹄,杨鬃长啸过一声。
这是一个平淡无奇无可夸耀的丈夫,但又是一个和自己相依为命为自己所依靠的丈夫,今天,自己就要离他而去。对不起了,我的爱人,我不拖累你,也不拖累自己,请原谅我的自私。徐风霞含着泪在心中说。
她趿拉上鞋悄悄地走到另一个屋。屋门关着,但没上锁,徐风霞一推,便把门推开朦胧中,她看到儿子忻钢好像踢开了被子,她便俯下身,把被给儿子盖好,伫立在床前,听着儿子熟悉的呼吸声。
儿子的呼吸声和他父亲王大力的呼吸声极为相似,如果不是来到这个屋,徐风霞几乎分辨不出这呼吸声是爷俩哪个发出的,都是轻微而低沉,时而伴有一两声不高的呼噜声。
对于儿子的感情,徐风霞心里最清楚,那是亲人里最亲的,因为只有儿子忻钢才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忻钢是个男孩,对母亲也是十分孝顺,十分照顾关爱,虽然言语不多,不善表达对母亲的感情,但儿子做的比说的多,儿子为母亲熬得每一碗粥,儿子在母亲病重时那种担忧的眼神,每次看母亲从医院回来那种欣喜的目光,徐风霞都感知到了,她觉得,儿子是和自己心连心的,她舍不得离开自己的儿子,但也不愿拖累自己的儿子,于是她悄声说:“儿子,妈准备走了,今后,你要听爸爸的话,好好习,好好长大成*人,替妈争口气!”说完,便悄悄退出屋。
徐风霞拿起小纸包,打开,把药放到手心,就要往嘴里塞,突然觉得脑子里空旷旷的,好像还没有和谁告别,她猛然到,还没和自己的女儿梦琼告别。她脑中便立时出现梦琼小时候的模样,三四岁,五六岁,七八岁,十几岁,在村里,在忻县县城,在北京,就是没有出现梦琼在澳大利亚后二十岁左右的样子。
这闺女现在怎么样了,不是找了个有钱人家的子弟,这几天是不是忙着谈对象,准备结婚,也顾不上她这个有病的妈了,怎么这段时间没来信呢?徐风霞。
梦琼,妈让病折磨的受不了了,也不拖累你爸和你弟,也不拖累你,为给家看病,老往家寄钱,你在国外好好生活,妈不再拖累你了,你也把妈忘掉吧。好孩子,听妈的话,今后,多照顾一下卫红妈,不要老和她拧巴着,你卫红妈活的也不容易。徐风霞在心中和梦琼告别后,便把手中的安眠药片,一股脑全放入口中吞了下去。<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