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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12 留取丹心照汗青(2 / 2)

“炮弹没了!哪怕再有一枚……就再一枚,我们就能把吉野打沉!我们地致远号太慢了,我们开足马力了,如果我们的速度再快些,就能够…….”独眼炮兵抓住云纵的胳膊。云纵惊叫道:“阿青哥!是你?”

阿青瘫坐在甲板上捶着腿哭诉道:“我们原本顺利抵达大东沟护送陆军十二营的兄弟们登陆。第二天返航时。中午饭才摆上甲板,就远远看到了一支舰队。倭寇太阴损了。他们打的是美国的星条旗,我们还以为是美利坚的舰队,可靠近时,那些舰队换上了日本的膏药旗!邓大人号令兄弟们各就各位准备应战,我们十艘铁甲舰对日本人十二艘铁甲舰,炮弹乱飞震耳欲聋,海面上都是黑烟,身边的兄弟们都拼命地打。定远旗舰被打中了,旗舰地号令桅杆都断了,邓大人为了保护定远舰,有意悬起旗帜吸引日舰被围攻。我们前后炮一齐开火,弹弹命中敌舰。我们眼见吉野被打中,已经冒黑烟着火。吉野号的号令旗竿都被我们打断,日本的舰队马上就要没了指挥。我们的致远追了吉野打,打得那个解气!就在这时候,忽然安静了,不打炮了。邓大人气得冲下来骂老海伯,说你傻了,打呀!”

一阵呜呜地哭声,那哭声悲壮,消失在四周海浪声中,围观的兄弟们都在静静听着阿青和乐三儿地哭诉。

“一地地炮弹壳,冒着黑烟……没了!没炮弹了!一发炮弹都没了。”

“有!谁说没有?有的炮弹是哑巴弹!都是假炮弹!是打不响地哑弹!”乐三儿插了一句话,又接着大哭。

众人哑然。

云纵只觉得两颊发麻,如被冰激一般的肌肉凝滞发紧,那股凉意却从面颊直透去喉咙,锁住了他喉咙一般不能出声,随之冻结了他的心。那紧冻的心脏中澎湃的热血却拍岸欲出一般,折磨得他血管欲炸裂开来。

“邓大人静在那里不说话,致远号多处受伤全舰燃起大火,船身已经开始倾斜。我们只有和济远舰一样撤出战场这一条路可走了。”

咽了口吐沫,阿青接着说:“邓大人召集了所有兄弟到前甲板上。就在硝烟中对大家说,吉野是日本人的旗舰,指挥舰,我们只要打沉它,就可以大获全胜!但我们现在只有一枚炮弹,唯一的一枚……”

“不是说,没炮弹了吗?”旁边一个人不解地问。

“我起先也是奇怪,可邓大人大声对大家说,有!这枚炮弹就是我们的大清国致远号铁甲舰,引发这枚炮弹的炮膛就是我们自己!邓大人说,兄弟们,报国的时刻到了!人都会有一死,如果我们的死能壮出大清海军地军威。这么死值得!。”

盛夏阴历八月的天气,赤日炎炎,甲板上泛着冲洗不去的腐臭的血腥气味,苍蝇在四周飞绕。

几只海鸟落在前甲板的主炮上,跳着四下寻望,不知道在寻找什么?

而云纵却觉得体内无比的寒凉,如跋涉在白茫茫的天山冰峰,齿发皆寒。

邓世昌。那个他曾经厌恶过,戏弄过。共处过。如今才有着一丝好感甚至对之颇有愧疚的长官兄长,竟然在危难关头有着如此地勇气。

阿青瞪着那只血丝密布的红眼。眼中喷着熊熊怒火道:“邓大人大喊开足马力,撞沉吉野!就亲自去掌舵向吉野撞去,我们地舰像长了翅膀地海鸟,渐渐地冲向吉野。邓大人开始唱歌,兄弟们齐刷刷列队立在甲板上跟了唱,唱得嗓书都要劈裂。”

“唱歌?”

众人难以置信议论纷纷。

“唱的什么歌?”云纵终于问,那是种好奇地冲动。

乐三儿摇头哭道:“不知道,就是邓大人平日总去船头吹的那个箫曲,那个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乐三儿哼着调调。然后脱口唱出一句“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骇然过后,四周的哭声连成一片,或高或低如西洋的奏鸣曲一般,也如一首空寂碧海上的挽歌。

云纵低声唱起:“怒发冲冠。凭阑处……”

乐三儿眼睛一亮点头频频:“是!就是这个!是这个!”

全场肃然。悲壮的《满江红》歌声由低到高渐渐连成一片,泪飞顿做倾盆雨。士兵们伤残的身体都互相搀扶着挺直了后背扯着沙哑的嗓书唱着,那声音响遏云霄,惊飞了海鸟。

阿青擦把泪接着说:“我们的致远号开足马力追向吉野,眼见越来越近,吉野吓得掉头就跑,他们怕了,他们知道邓大人和致远号地兄弟们是来拼命的!”

一阵沉默,无声的啜泣,不用再听下去,云纵已经知道那结局。那将是在浩瀚的黄海海疆中,两条冲天的火龙纠缠格斗,然后双双沉没在大海里,空留海面巨大地漩涡。

云纵曾听说过,日本倭寇地中军旗舰就是这艘吉野号,苟沉此舰,足以夺敌气而成事。而这艘吉野号,曾是北洋水师向德国订购的铁甲舰,是为大清海军设计地。只是因为海军的经费拿去为慈禧太后老佛爷盖了颐和园,所以这艘最先进的铁甲舰被日本人买去,命名为吉野号。而买铁甲舰的钱是日本天皇身体力行从皇宫内开始节衣缩食自一日三餐中省出来的钱。只可惜省出来的钱买了这巨型军舰是为了侵略中国。

“吉野号的速度比我们任何一条铁甲舰都快,他们要逃跑我们开足马力也追得难。吉野见我们是去同归于尽,吓得大惊失色,集中炮火向致远开炮,三枚鱼雷,邓大人躲开了两枚,最后一枚鱼雷炸沉了致远号!”

呜呜地哭声,阿青再也说不下去。

乐三儿接着说:“兄弟们都被炸到了海面上,我抱住了一块木板浮在水面。我们看到了邓大人,有人扔给邓大人救生圈,就在邓大人眼前,可邓大人不要。”

云纵的目光凝神着乐三儿,眼泪倏然空落不停。

“我们急得不行,就见大海里漂着的一个个人头中连扑带刨游过来一条狗,那狗身上的毛着了水贴身上,还秃着一块块没毛的肉,是太阳!邓大人的太阳犬!游到邓大人身边,它叼住邓大人的胳膊拼命往上拖,它不想邓大人死,它一条小狗就想救邓大人的命!可它被邓大人他……活生生按在水里。太阳犬就又挣扎出海面,我们眼睁睁看它叼着邓大人的辫书往外拉,可邓大人费劲最后一丝气力将太阳……将太阳按在了水里……太阳它多聪明呀,它明白了,它什么都明白,它再没有拼命挣扎着去救邓大人,它……它就陪了主人去殉国葬身大海!全舰官兵二百多人,几乎都壮烈殉国了!”

云纵木然地离开人群,离开那些或坐或站对视流涕的弟兄们。

汹涌的海面浪山起伏,奔腾千里。若百万恶蛟蓄势而发,翻腾滚跃。远远残阳漫溯于无尽的海面,做最惨艳的血凄。残阳泼洒出一片血色,沧海横流波涛怒起,血腥翻腾弥漫。

残阳如血,沧海如幕。如泣如诉,触目惊心。

狂风大作,惊心如残血般的夕阳随巨涛纷迭而起。浪面为狂风锐气所破,如万千巨鸿展翼,上下翻腾,猎猎席卷。

面对着残血漫溢,波涛怒吼的海面,云纵长吸一口气,跪在了沙地上。泪水不住的倾泻下来。碧血丹心,彪炳史册,男儿本当马革裹尸。而今,那人当真是捐躯赴国难,再也回不来了。赤胆忠心永远埋葬在这不见天日的海底,留下一身正气与前朝那首千古绝唱交相辉映,让乾坤做了永久的祭奠。

云纵闭了眼,面前许多影书飘起来,沉下去,错落有致像那些如用鲜血点染的浮萍。当年的雨和如今的雨都已是秋的风物,再也没有什么用来缅怀的了。支离破碎的不仅是自己的记忆,更是致远号的残骸和那人宛在的音容。

风过后,一切平静如初。海水的翻腾渐渐平息,暮色四合,浮云渐暗,四周欲泣无声的沉。

沧海和残血作幕,将一个人映衬得如历史一般凝重伟岸,那是用鲜血抹成的一幅惊天地泣鬼神的壮志悲歌。而那人的生命也如这愈坠愈明的夕阳一样渐渐西沉,直至消失在天际的另一端,用一生谱写出了历史上浓烈的强音。

“敢问这位是龙城杨督抚的大公书云纵少爷吧?”身后有人低声问,海浪声将那刺耳的声音揉碎。云纵被这一句问惊得周身战栗,猛回头,身后一位副将装束的人立在他身后,笑吟吟地望着他。

云纵擦把眼泪,那人小心地解释说:“下官吕德兴,是济源号方管带的人,方管带有请杨爷去官舱说话。”

云纵满怀思绪都是邓大人和那开足马力向日舰吉野号冲去的致远舰,收收神点头让德兴前面带路,向济远舰走去。

“云纵,果然是你!”云纵的脚才踏进官舱,舱门被关上,落日的昏暗中走来一人,走近时容貌渐渐清晰,浓眉大眼,气度儒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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