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荀之感觉到自己碰到了水面,当下就是心一紧,赶紧守住心神,睁大双眼,尽力让自己能够在黑暗里看到母亲。
上面柳叔的手突然停住了,他自然是可以感觉到手轻了很多,意味着已经到了水的位置,有些不敢继续往下放。
不过感觉到手里传来的剧烈的抖动,那是荀之的请求,当下就是心一横,又是往下放了半丈。
荀之身体很差劲,他长大在颍川,前世更是在帝都,对于水是十分陌生的,但是现在他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井水冰凉,他整个人忍不住的在颤抖,但是还是尽力在水里胡乱摸着,希望能够抓住母亲的手臂。
忽然手猛地一疼,似乎是抓住了什么东西,荀之大喜,直接忍著剧痛,赶紧握住,却只觉得手一轻,只拽起来一个发簪。
手心被发簪划出一条巨大的伤口,鲜血掺杂在井水中,没有溶去,变成血丝缓缓上升。
荀之心如死灰。
身体因为心情的大起大落,突然漏了气,井水一口一口朝着嘴里灌进来,荀之本能的拉了一下绳子,手心紧紧握住那个簪子。
上面的柳叔也是感觉到动作,赶紧使劲将绳子往上拉。
水桶里装满了水,荀之耷拉在上面,没有了力气,到了井口的位置,看着阳光洒在身上,全身却更加觉得痛苦,猛地吐了几口水。
周围几个庄稼汉赶紧是一起把荀之抬了下来。
有个赤脚郎中刚要上前替荀之瞧瞧身子,却看得荀之从地上费力的爬了起来,将嘴里的水再吐了几口,摆着摇摇晃晃的身子,朝着市集走去。
荀之一脸平静,跟刚进到井里的时候完全不一样,没有大叫大喊,只是晃晃悠悠的挪动着身子,手里面抓着一个碧绿的簪子。
“这孩子不会是疯了吧?”
周围人都是邻居,都是忧心忡忡,尤其是柳叔,怕这孩子出事,刚要追上去,却是被刚刚赶来的衙役拦住了,只得是继续在原地配合衙役去打捞刘娘子的尸体。
最近颍川一带隐隐有瘟疫,衙役们不会因为死了一个人紧张太多,他们来最主要的还是打捞身体,防止因为尸体原因,导致这一带的人患上瘟疫。
没有人注意到,荀之一步一步的挪着,已经到了市集的位置,顺着记忆里张三儿经常出现的小巷子挪动。
他依稀可以看到一个大汉,光天化日之下,掳了自己母亲,进入了巷子。
荀之现在异常的冷静,周围人的喧闹声慢慢的淡去,只剩下心跳声在响动。
巷口一辆柴车正卸了一堆柴火,荀之走到巷口,看着幽深的巷道,嘴角有些艰难的拉起一抹笑容,身子躺进了柴火堆里。
因为身体瘦弱,加上一身被水浸透的衣服,没有人注意到柴火堆里躺进去了一个人,或者说,注意到了也不会有什么。
三个时辰过去了。
夜色降临,荀之眼睛一直睁大着,顺着柴火堆的缝隙口,紧紧地盯着街上的行人。
眼睛因为一直都不去眨,已经布满了血丝。
等到视线里出现了一个油腻的八尺多的高大壮汉的时候,荀之身体开始颤动起来,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恐惧。
握紧了手里的碧绿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