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没想,这王司徒身居高位,竟懂得大隐隐于市,有着如此平和悠然的闲趣,难怪要将此处命名为“自得居”。
“哈哈,姑娘这话可是说到老夫心坎儿里去了”
说话间,一清濯高挺的中年男子渡步而出,身披麻布大耄,脚踏青布粗鞋,一副田间地农的如常打扮,其神采却偏偏飞扬至极,让人无法逼视。
子妤一看便知这男子乃是此间主人,便适时的福礼道:“小女子花子妤见过司徒大人。”
“朝中不少重臣,天下不少名士都曾来过老夫的自得居做客,但能一语中的道出此间精髓的,仅姑娘一人啊”
司徒大人提步而来,脸上挂着无比开怀的笑意,倒让子妤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小女子随口胡诌罢了,怎敢与朝中重臣天下名士相比,惭愧,惭愧”
“只是随口胡诌都能如此精髓毕现,那要是姑娘认真起来,岂不是天下文人都要自惭形愧?”司徒大人一边笑着,一边以邀请的姿势向子妤略微颔首:“姑娘不用妄自菲薄,但凡进入自得居之人,都要有悠然自得的心境才行,不然,岂不矛盾”
“大人说的精妙,是子妤固执了......”子妤看着这位名震朝野的三公之一,心底也暗暗感慨其为人豁达爽快,的确有上位者之风韵。
两人来到草庐中端坐,司徒大人屏退左右,亲自为子妤斟酒:“吾儿所言不差,子妤姑娘好一颗玲珑剔透心啊,怪不得连皇上都要亲自为您指婚。”
“司徒少爷过奖了。”子妤接过杯盏,一嗅,只觉一股浓烈酒香铺面而来,不敢豪饮,只浅尝辄止:“子妤不过是喜欢胡乱抒发心情罢了,时常为此冒犯他人,实在不是什么好习惯。”
眼见花子妤明知此酒粗野却不嫌弃,王司徒暗暗点头,又道:“不知姑娘怎么看老夫这一方‘自得居’?”
知道这是对方在试探自己的真本事,子妤也不想藏拙,便启唇朗朗道:“不知司徒大人可曾听过这样一句话:自不参其神契,略不与交通,是以浮华之士咸轻而笑之。猛悠然自得,不以屑怀。”
“哦,老夫未曾听闻,原听姑娘详解。”王司徒极为感兴趣地向前倾了倾身子,一口将麦酒饮尽,丝毫没有把这粗糙猛烈的味道放在心上。
“古有一名士,名曰王猛。”子妤唇角微翘,眉间含笑,神态自若地解释了起来:“王猛其人,能沟通天地,与神仙同席吃酒。然,他自己并不以为与神仙打过交道有什么了不起,并且一惯自视清高,不与常人交往。因此,周围的浮华子弟都看不起他并经常对他冷嘲热讽。王猛却不以此为意,依然我行我素。”
“姑娘难道将老夫比喻成那清高的王猛不成?”王司徒饶有兴趣地看着花子妤,只想听她怎么圆了这个故事到自己身上。
“司徒大人位高权重,却偏偏在府宅之中建了这自得居。结草庐,席地而坐。植麦田,麻衣做裳。”子妤说着,略微一顿,见这司徒大人点头,便继续又道:“王猛不以自己和神仙打交道而傲,大人同样不以朝中重臣自居,反而脚踏实地,以这样的方式来体味人间疾苦。岂不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还有......”子妤说着,忍不住俏皮地眨了眨眼。
“哦?”原本听见花子妤这样形容自己,已经眉开眼笑乐得咧开嘴的王司徒一听,浓浓的好奇之色又爬上了脸,忙问:“难道还有巧妙?”
“刚刚大人不是自己说了吗”子妤也不卖关子,“无论是朝中大臣还是****名士都不解您为何要建这自得居,而王猛对于他人的评说也只是‘悠然自得不以屑坏’,岂不是正好应了一阙诗词......”
站起身来,子妤用着晴朗如润的嗓音徐徐念道:“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
“好”
王司徒一拍桌子,猛的站起身来,脸上有着激动的红晕光彩闪现:“姑娘所言,句句深中老夫之心之神之髓。这么多年了,老夫都为找到一知己能够在自得居席地吃酒畅谈人生,却没想到,今日竟能与姑娘皆为忘年之交,简直是痛快,痛快啊”
将慢慢的酒盏一饮而尽,王司徒一副痛快无比的样子,看得子妤只觉得这个朝中一品重臣倒是个性情中人,难怪能得了皇帝的信任和喜欢,就连自己,也有些忍不住想要多与其交往了解。
“姑娘能与在下赏红梅极尽文雅****之事,也能与父亲饮烈酒唱和人生百味辛苦,少卿想与姑娘结为异性兄妹,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说话间,一袭火红裘服的司徒少卿款款而来,与他父亲不同的是,他像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一举一动,一言一语中都透着无以伦比的优雅之风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