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虞指了指芭蕉林当中的一片空地,地上铺了青石板,大小倒也合适。特别是角落处还用芭蕉树的棕榈扎了一个低矮的凉亭出来,里面桌椅俱全,甚至还有个泥糊的小火炉在亭外一角。
“此处极好。”就是金盏儿这样见惯了大场面的女子,看到此处如此风景别俱野趣,也忍不住开口称赞了起来。
“我让宫女来泡壶茶吧。”唐虞正要迈步出去,子妤却一把拦住了他,下意识地道:“我来吧,又不是什么麻烦事儿。”
说着已经自顾径直走入了凉亭,熟练地从一边的木柜中取出铜炉一柄:“我先去打水,顺带再去唐师父屋子里取些杯盏茶叶过来。唐师父,给我钥匙吧。”
唐虞点头,将腰间别着的钥匙取下来,伸手交到子妤的手里,顺带小声地说了句:“取雨前龙井吧,是前日里太子赐下的,还新鲜着呢。”
“我倒喜欢茉莉香片些。”子妤知道唐虞是特意为自己留的,还给他一个夹杂着感激和柔情的小眼神,这才回头朝金盏儿颔首算是别过她,便提步而去了。
若有所思地看着花子妤的背影消失在蕉叶林中,金盏儿这才回神过来,朝唐虞抛去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里头,含了两分苦涩,两分了解。
“怎么了?”唐虞脸上还留存着一丝面对子妤的轻松和柔和,此时回头过来看到金盏儿用着如此眼神看着自己,一时有些不明白:“可是我脸上有东西?”
“唐虞,你知道吗?你变了......却又没变......”金盏儿的话说的有些晦暗不明。
“什么是变了,什么又是没变?”唐虞摇摇头,表示自己不懂金盏儿所言。
金盏儿走到了凉亭里,伸手轻轻点过那黑木茶桌,发现竟无一点儿灰尘,唇角翘起:“你和子妤常在此处相见吧。”
虽然是问句,却是以肯定的语气陈述出来,不等唐虞回答,金盏儿已经施施然坐下,用着柔和的眼神看向唐虞:“你们到了哪一步了?可是已经私定终身,还是只停留在互相衷情的阶段,并未开诚布公?”
被金盏儿这近乎直白的质问给弄得一愣,瞬间唐虞便反应过来,收起了含笑的脸色:“这些都不该是你所关心的。”
看到唐虞态度上的拒人于千里之外,金盏儿不知为何,心角觉得抽着一疼:“刚才我说你变了,又说你没变,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不想知道。”唐虞见她一副颇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却是淡淡的不忍:“你不如趁这个空隙翻看翻看戏本吧,等子妤回来就能开始了。”
仿佛没有听到唐虞的话,金盏儿只自顾说了起来:“你面对着子妤时,会流露出难得的柔和表情,甚至,还有一丝愉悦和欢快的意味。这和你平时冷峻严肃的模样简直有着天壤之别所以,我说你变了......”
“那没变呢?”唐虞脱口反问道:“你倒也是说说看。”
“这样的你,和当年的苦竹公子却是如出一辙。对任何人都含着那样温润暖旭的笑容,明媚地让人挪不开眼,只愿深陷在那一片灿烂之中,哪怕被灼伤了,也丝毫不会在乎......”
金盏儿说着这些话的时候,眼角竟有些微微的潮湿:“可现在,恐怕除了子妤,再也没有人能够有幸得到你如此温柔的对待了。”
“金盏儿......”唐虞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蹙紧了双眉,盼着子妤能早些回来,免去由金盏儿制造出来的莫名尴尬气氛。
“放心吧,我的心早就在三年前便死了。那时你断然拒绝了我,我就知道,我这一辈子,除了大青衣能去争取之外,其余的,都不可能再拥有了。”金盏儿自嘲地笑了笑,那容颜清丽如雨后嫩荷,悠然矗立,盈盈若一缕幽香萦绕不断。
“你今日怎么无端多了许多感慨?”唐虞不解,他所了解的金盏儿是个隐藏自己感情极深的人,轻易不会说出如此感性和感慨的话语来。
抬眼,投给了唐虞一个淡淡的,却含着几分无奈的微笑:“因为我从你的戏本里看到了一个秘密。”
“秘密?”唐虞更加摸不着头脑了:“什么秘密?你在说什么?”
“花子妤......是花无鸢先生的女儿吧......”
金盏儿徐徐将这句话说出口来,虽然声量并不大,却惹得唐虞睁大了眼,张口不知该如何回答她。
而接下来,金盏儿所说的这些话,却更加让唐虞无法应对:“花无鸢当年入宫半年,曾和皇上做过一段时间的露水夫妻。所以,我想,子妤能得了皇上亲自提为一等戏伶,还能在福成公主府献演,这些,都是因为她也同样是皇上的女儿。我......猜测的对吗?”